沈昀哂然:“我们虽然收到青叶谷的回信,并且得到谷主派人前来求治的许诺,但他们并不承认此人来自青叶谷。”

青叶谷当然不可能承认,要知道被害之人可是大魏的太子,万一那人藏在了天涯海角寻不着,天晓得大魏的国君会不会拿青叶谷开刀。

梁羽仙静默寻思,偏头看他:“你们是如何断定此人出身青叶谷?”

沈昀摇头:“虽不能完全确信,但此人曾以学徒之身出入宫闱,并与宫医署的太医们有所来往。据闻此人在治疗某些疾病的配药时与别不同,有太医曾与青叶谷打过交道,并一眼指出配药多有相处之处,还曾询问过他上京之前师从何人,他说出自百灵州。”

百灵州最负盛名的医门便是青叶谷,更何况有太医指认出他在配药方面的习惯与青叶谷多有相似之处,所以才会怀疑这人师从青叶谷。

至于为什么要离开青叶谷转而来到宫医署,就只有当事人才知。

梁羽仙浅浅勾唇,不知是讽是笑:“所以你们没抓到人,就顺势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沈昀心虚地摸摸鼻梁,在他被青阙咬伤之时就已经疑心梁羽仙,在知道梁羽仙出身青叶谷之后就更加不敢忽视了,所以直到第一次将梁羽仙带入东宫之前,他所抱持的从来不是纯粹的信任。

一来如若这个人真有问题,当场抓住说不定还能质问出太子所中之毒的解药,二则沈昀也是怀抱侥幸之心,希望她的到来是纯粹的,并真的能够治好太子。

“那日世子留下我与太子殿下共处一室,如若真的不相信我,难道就不怕我会趁其不备袭击太子?”

对此沈昀倒是不担心:“那日离开东宫是临时起意,不过就算我没在,整个东宫早已布好以防不测的卫队,而且自从太子殿下出事之后,圣上还加派武功高强的暗卫护其周全,倘若你真心怀不轨,也绝无得逞的机会。”

“……”

“你居然拿孤的性命安全当儿戏,万一真有什么刺客,就算未能得逞,孤必然也要饱受惊吓活受罪!”太子一脸危险,怒而又要去掐人,被沈昀趁他瞎赶紧躲过。

梁羽仙神情说不清是伤心还是气愤,更多是种无奈吧:“那世子又是为何改变想法了呢?”

这个问题吸引了正要掐架的太子和沈昀,这个问题并没有令沈昀困扰:“我会听会看也会思考,我能听出梁姑娘的善意,也能看出梁姑娘的积极,我能感受得到梁姑娘是真心为太子殿下好,所有我想相信你。”

“再者……”

沈昀目光投向太子:“殿下愿意对你敞开胸怀,他愿意相信你。我想,他会愿意将你留在他身边的。”

如若他觉得好,而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那么沈昀也绝对不敢继续勉强。可事实上太子殿下并不讨厌梁羽仙,甚至没有真正做到排斥她。

仅凭这一点,纵使梁羽仙治不好,沈昀也想将她留下。

这个答应终于令梁羽仙眉心舒展,终于露出真正意义的微笑,可惜被太子高亢中带着恼羞成怒的语气所打断:“胡、胡说八道!”

梁羽仙眼巴巴瞅过去,太子气呼呼的模样煞是欲拒还迎的傲娇:“身为太子左卫率,你敢擅离职守,还擅自编排孤的不是!信不信孤这就把你革职回家种菜去?!”

沈昀的表情活像在看没脑筋的熊孩子,摇摇头:“微臣知罪了,求殿下网开一面法外开恩。”

太子虽然不满意他的敷衍之辞,可是用来掩饰羞涩还是顶好用的。

眼看君臣和睦得很,梁羽仙笑眯眯地插足说:“不论如何,世子不再猜疑我,我也能放下心。”

沈昀闻言,不免惭愧:“梁姑娘大度,是我眼界太低,小家子气。”

“事关太子殿下,世子行事谨慎是好的。”

但闻两人一来一回有说有笑,被晾在一边的太子突然不高兴地打断他俩:“不是治眼睛吗?还治不治?!”

梁羽仙回眸看他,不觉柔和。这样的微小变化被沈昀捕捉,他张了张嘴,原本还要说的话也跟着忘记了。

梁羽仙接过富贵递来的纱布为太子双眼裹起来:“其实自事发之日起至今已有近十日,宫城内外连个影儿都没找着,你们就没想过那人早就已经不在城里了么?”

她所说的别人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是每个人都在等着某个契机让圣上收回成命而已。

光芒被遮蔽后,太子稍稍感受到双眼的不适随着削弱了些,然后听见对方声音接着说:“方才我已经找到致使太子失明的原因,而那名所谓的‘学徒’我也大抵猜到什么来路。”

沈昀立刻打起精神:“梁姑娘尽管直说。”

梁羽仙悠悠道来:“远在上京,你们可能鲜少听说。不过在百灵州以及相邻的几个州府,有一人名声昭着,最擅使毒,人人都称她作茧夫人。”

第21章 盅毒

梁羽仙口中所言的这号人物或许在当地赫赫有名,只是百灵州离京师相距甚远,不说几乎没出过宫门的太子殿下不认识,少有离开京师出远门的沈昀也是没听过。

梁羽仙将他们的懵懂尽收眼底:“茧夫人的居所正好就在毗邻青叶谷的万栖瀑旁边,相传她与青叶谷颇有渊源,少时便是师从青叶谷。”

这种话终于把重点引出来了,沈昀不解:“可是那名学徒是男子,而被你称之为‘茧夫人’的不说性别不符,想必年纪也有一定差距吧?”

太子想翻白眼,才想起自己的眼睛正裹着纱布:“既然她都已经提到这个茧夫人,说明这个茧夫人与那个混进宫来加害孤的歹人绝对脱不了干系,指不定就是丈夫儿子或徒弟呢?”

“茧夫人没有儿子。”梁羽仙向他投以赞许之色,可惜太子看不见:“这些年来也从未听闻有所婚嫁,只不过她门下的确收过徒弟,而今我所怀疑的便是茧夫人的入室大弟子。”

室内一片沉寂,连日以来他们派人追踪调查孤身脱逃的那名学徒,尽管他们已经将目标锁定青叶谷,但那只是凭借极少的线索加以臆测,真要将罪名安在青叶谷,恐怕不能服众。

难道他们就没想过这件事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目的不纯的另一股势力存在吗?他们只是无从下手。

皇命难为,圣上亲自颁下的旨令,官府岂敢不办事?只是他们无从下手,是因实在无从追踪下落之余,也没有明确真正追踪目标。

如若不是梁羽仙提出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联想到什么茧夫人,更不可能联想她的什么入室高徒。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这个人?”

太子的声音打破沉寂,他环起双手,将心中的疑问一件一件地拎出来说:“孤从未听说什么茧夫人,自觉与她无甚过节。当然,如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暗中操纵,雇佣或者假借她人之手来对付孤,则另当别论。”

他虽没有听说过什么茧夫人,但也听说过民间有过什么拿人钱财□□的暗杀组织。太子身居其位,所需面对的杀戮自是比常人多得多。

就比如,宫里头的那个疯婆子丽妃。

既然茧夫人使毒之名这般响亮,就算他没听说,不代表丽妃也没听说。倘若丽妃正是为此找到茧夫人合谋毒害于他,这个说法挺合情合理。

“殿下所指出来的几个要点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梁羽仙舒眉:“适才我给殿下服过的药丸虽不是真正的十全大补丸,却也有益气解毒的功效,其中最大的功用是活血,使周身气血贯通,通筋活络。”

太子听了半晌,反问:“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