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来夸去,原来是在变相夸赞梁羽仙。
太子嘴一抿,顿时抿拉出一个舒心的弧度。
皇帝看在眼里,皇后竖耳倾听,悠悠然转向他们这边:“说起来,今日哀家曾派人给东宫送去请贴,本欲邀请梁姑娘一并入宴。只是宫人转达之后再未消息,太子怎不携她一同前来,是否孕期不适,不若还是唤太医……”
一听又要叫太医,太子立刻全方武备:“孤念她身子娇弱,又是孕期嗜睡,也就没有惊扰她。”
“实在可惜。”萧皇后淡淡吁声聊表惋惜,“倘若能来,说不定还能与在座诸位妹妹同席,相互亲近亲近也好为将来……”
将来什么,萧皇后说一半没说下去,可在始终注意着这边动向的在座无数姑娘们都听懂了。皇后的意思无非是现在亲近亲近,等以后入主东宫共侍一夫,彼此关系也能亲近。
可人都还没嫁进来呢,前头已经杵了个怀揣皇长孙的小贱人,任谁听了都不会是高兴的,尤其太子长得这般丑,嫁过去还得这般委屈,就更不高兴了。
一时之间,宴上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姑娘们个个只恨不得夺门而出,只不过这里面不包括太子,反正他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他也只会视而不见。
多年以后的太子,已经长成了眼长头顶傲视群芳的鸟脾气,练就谁也无法撼动内心的强心脏,他才不会再被外物所动摇,再不会轻易被个陌生女子所伤害
太子拍一声将杯子放下,惊得席上姑娘抽息连连,个个惊恐万状不敢看他。太子‘环扫一圈’,回身给皇帝拜过一礼:“父皇尽兴,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皇帝闻言还想挽留他的,可惜太子执意要走。正确来说,太子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当场发飙,已经算是相当给皇帝面子了。
富贵机警上前搀扶,谁知身后也不知是谁绊了他一下,他哎哟一声跌在了太子坐席的矮桌上。这一磕可把桌上的酒水果盘通通撞翻,糟糕的是倒洒的酒水打湿了太子的裤角袍尾,萧皇后一见立刻唤人:“来人,快扶太子入屋更换衣裳。”
“不必。”太子感受到粘腻之意,碍于身边没有富贵跟随,一时间竟只能僵在原地。偏生富贵自个人仰马翻倒在果李糕点之间,还得依靠别的宫人搀扶,太子这一迟疑,飞凤宫的宫人已经团团围了上去。
这下太子更不能忍,冷脸越发阴沉起来:“富贵!”
富贵‘诶’了一声忙不迭回应,皇帝算是挺懂儿子什么脾性,见他实在不行那些宫人,招手示意吴德馨:“让德馨扶你去更衣吧,你这一身走出去,别人还道皇后怎么折腾你。”
宫里宫外都在传闻太子皇后闹不和,皇帝肯定是听说过的。不管真相是不是,至少这种情况是不能任由不和之说越演越烈的。
萧皇后闻言,婉约之中透着丝丝委屈之色:“皇上说的极是。”
这会儿富贵倒是终于爬起来了,只是一身脏乱满手灰,就算太子愿意让他扶,皇帝也不可能答应。好在吴德馨应声上手搀扶太子,太子没有继续排斥,吴德馨暗松口气:“殿下,请。”
第120章 嫉妒
后花园发生的小意外, 尚未传至飞凤宫的大门这边。
流英颦眉打量梁羽仙, 尽管彼此从前有段并不美好的相处经验,可她毕竟长居宫苑深谙门道, 尤其对方如今的身份与处境早已大不相同, 流英收敛满腹心思,恭敬福礼:“梁姑娘安好。”
见她与自己对规矩,梁羽仙干脆礼貌随她回一礼:“流英姑姑也安好。”
左右都是一笔糊涂账,若非太子庇护她,哪来的面子狐假虎威?至于看在别人眼里什么效果,则见仁见智。
“今晨皇后娘娘送去请贴,邀请梁姑娘前来赴宴, 奴婢听闻梁姑娘身子抱恙不便出席,如今这是……”流英挑眉看她精神爽朗气色红润,压根不像是病人:“如今这是已经好转了吗?”
皇后递来的邀请贴是太子回绝的,当然这事梁羽仙也是知道的, 起初她还真没想来赴宴的, 只不过眼下眼势不同,不来也得来了……
梁羽仙面露讶色:“可后来太子又让宫人传话同意赴宴,难道流英姑姑没听说吗?”
流英眉心一动, 很快舒展了无痕迹:“近来忙于娘娘嘱托办理的事, 奴婢倒是真没听说。”
“太子念及皇后娘娘关怀备至,午后待我身子稍有好转, 原是商量决定同来赴宴。只是没想到出门之时太子正好另有公务绊住了脚, 这才不得不分头赴宴。”梁羽仙瞧了眼宫门里面:“听闻太子先我而至, 算上时间筵席已开,也不知皇后娘娘会否怨怪于我……时间紧迫,恐要劳烦流英姑姑帮忙带路才行。”
“……”
就算流英排斥的态度不明显,梁羽仙还是十分体贴地提议说:“若是流英姑姑实在抽身无暇不便领路,另唤宫婢为我带路也是可以的。”
流英唇角微抽:“……还是奴婢来吧。”
梁羽仙欣然,仿佛飞凤宫的金漆牌匾都照亮了一般。
这是她第二次穿梭在飞凤宫的宫廊之间,与第一次时的微妙心情并不同,若非听说了某种不得了的情报不得不赶过来,梁羽仙也许能够更放松地欣赏园景。
“今日花宴与别不同,梁姑娘可要好好欣赏。”
梁羽仙回首看向目不斜视却说出这番话的流英:“这还是流英姑姑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呢。”
因为一直盯着,所以流英绷紧的反应非常明显地被梁羽仙注意到了,她笑着说:“我原以为自那次在东宫门前起冲突后,流英姑姑一定是讨厌我了。”
流英低眉垂首:“奴婢不敢。”
梁羽仙平静打量她那半面白净的侧庞:“流英姑姑说话总是不喜看着别人的眼睛吗?”
她的语气轻轻,听在流英耳里却是一种刁难之意。流英幽幽抬眸,对上她投向自己的目光:“您是太子东宫的贵客,奴婢不过是个卑微的奴才,岂敢与你平等对视?”
“……”这话挺耳熟,岂不正是当日东宫门前不遗余力用以怼她的那一席话么?如今反倒被她拿来回嘲自己,看来心中积怨还挺深。
梁羽仙想了想,一脸诚恳:“当时若非事出情急,我是绝计不愿与流英姑姑起冲突的。所幸流英姑姑明白事理,你能体谅我的心意,真是太好了。”
“……”所以她到底从哪个字眼听出来她在体谅她的什么鬼心意?流英眉峰微抖,隐忍地垂下眼帘:“梁姑娘的好意,实令奴婢自惭形秽。只怪奴婢目无尊卑,冒犯姑娘、甚至冒犯二殿下,奴婢简直……罪该万死。”
最后那几个字,流英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很快她将濒临爆发的情绪收了起来:“好在娘娘恩慈、二殿下也愿意饶恕奴婢之过,否则奴婢岂能苟延残喘至今时今日?”
“流英姑姑这话不对吧?”
流英身子轻微一顿,视线上移,对上不紧不慢睇过来的梁羽仙:“真正对你宽厚仁慈的,难道不是太子殿下么?”
“听闻流英姑姑原是东宫侍官,专侍太子起居生活。”梁羽仙欣然道:“想必太子也是念在旧时的主仆情谊,方网开一面对你开恩,实是宽厚仁慈。”
流英缄声不语,面色微白。
见她一声不吱,梁羽仙复而还问,眼巴巴地瞅向她:“流英姑姑可觉得我说的哪里不对?”
流英几乎是被迫般退却一步,紧抿下唇,半晌吐露声音:“梁姑娘说言极是……”
“既然流英姑姑也认同,”梁羽仙笑眼弯弯:“不若就趁这次宴席,给太子殿下磕头谢罪,还他一个大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