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昀面色一紧,皱眉浮露阴沉之色。
“什么事有关系?”张氏的直觉很敏锐,尽管卧病多年,或多或少会疏忽对家庭与子女的管教,却不代表她真的孰事无知。比起不够亲近的沈玉姝,张氏对始终孝顺自己陪伴身边的沈昀有更多的了解:“夏氏已经不在了,难道还有什么人要害我不成?”
众人一时默然,现在留在张氏房里侍候的,都是跟随张氏多年,有的甚至自打张氏娘家追随来到武安侯府。忠心耿耿数十载,有时候就连沈昀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们私下也知道,而如今有些事情不能被张氏知道的,沈昀也会告诉她们。
那一夜在祠堂发生的事情沈昀告知的人不多,这几位都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沈昀要想暂时瞒着自己的母亲,自然也必须得告知她身边的人配合。
沈玉姝是沈昀的心头病,同时也是张氏的。只不过张氏比沈昀更添一份十月怀胎的母女之情,还有多年以为没能好好养育她的愧疚与责任。
沈昀心知沈玉姝的事不可能一直替她掩着瞒着,迟早是要告诉母亲的,可不该是现在。
梁羽仙瞥向沈昀一眼,接过话道:“当务之急,还是着重考虑夫人的病情……夫人可想要彻底康复?”
张氏回眸:“当然想。”
做梦她也想要好起来,不再遭受病痛折磨,不再需要日夜卧床,更不需要远离子女,能够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等到终有一日儿女成家,安心颐养,子孙满堂。
“我这儿有个最直接的法子。”梁羽仙竖起一根食指:“从前不敢乱用,是心觉万不得己不能用。”
她抬指指向张氏的腹部:“可如今盅至中腹,再不想办法拨除,要不了多久,夫人就会脏腑俱损,穿膛破洞。”
一屋子人骇然,被她惊得说不出话。
沈昀勉强挤出话问:“那你的方法是?”
梁羽仙目光上移,定定地收回手:“开刀,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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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并没想说效仿西医做手术什么的
第85章 治本
皇宫内苑太子行宫, 富贵正在寝宫端炖盅, 还没进门就听哐当一声,吓得他直以为有刺客, 差点没把汤水摔了横踹入门。
可一进屋门, 只见太子将手搭在对面墙的博古架,一手一只老古董,表情看上去很冷酷,没一会儿手里的五彩瓷器就又被砸成稀巴烂,与满地碎片为伍。
眼见另一只手的红山玉龙又要往下砸,富贵惊嚎一声扑上去抱大腿,导致太子身子一倾动作一震, 那尊本没脱手的玉龙就这么被富贵的虎扑给震落地,哐啷一声碎成渣渣。
“……”富贵立马缩手,假装自己啥也没做,没有扑得太子手抖, 真把这尊金贵得卖他一百轮都赔不起的红山玉龙给砸碎了。
太子老淡定地转了转手腕, 一点心疼也没有:“做什么毛毛躁躁的。”
富贵也不知道太子究竟这是财大气粗还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砸什么,暗暗拿脚扫开一片干净的位置,然后苦逼兮兮地跪在满地碎片之间:“咱们有话好好说,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太子把手抽回来:“孤乐意。”
没法给在太子写大字的富贵也就没法子交流, 他只是默默瞅着太子又往博古架上东摸西凑,心里长叹一声, 说不出的苦。
自从太子双耳失聪后, 除了往他手上写大字之外, 实在没有什么更有效也更合适的方式与他交流沟通。偏生太子现在就连富贵都不乐意亲近理睬,更别说他本就不喜欢他人的欺近与碰触了。
如此一来,富贵要想好好侍候自家主子,真的好难好难。
因为富贵最近在太子跟前不太得脸,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日在武安侯府被迫协助皇帝把太子从武安侯府坑蒙拐骗带回宫。时隔数天之后的现在,太子在无数次因为‘梁羽仙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碰壁之后,总算意识到这一点。
可想而之,太子心里不痛快到极致,终于还是爆发了。
眼看太子再次摸出一个小瓷壶,这还是太皇太后还在世时的赏赐,意义远大于价值,吓得富贵死活抵住:“手下留壶啊啊啊”
太子动作一顿,双手松开,万幸富贵已经用双手死死捧住壶底,这才没令它不幸沦落地面的那片碎渣渣。
富贵跟抱儿子似的小心翼翼抱着壶身,这时才抽空扭头瞄太子。这不瞄还好,一眼瞄却差点没被太子吓了一跳,要知道太子的脸本就已经很恐怖,更别说五官一皱,脸上的瘢痕疙瘩也跟着扭曲起来,近距离看上去真的很吓人!
富贵被吓得肝胆乱颤,可见他双手抱头看上去很痛苦,才发现太子的情况不对,这时再顾不得抱宝壶,一边搀扶一边在他手心飞快写道:“奴才这就去找太医”
没等写完,太子突然推开富贵的手,狰狞的脸瞬间恢复老神在在的淡定自若:“像不?”
“……”富贵傻着脸,张着圆圆的嘴傻着脸,就着半蹲半弯腰的动作,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太子托下巴:“你说孤这么吓一吓父皇,父皇会不会放她回宫?”
“……”这下富贵总算明白太子这是想干嘛了。
虽说太子真是演技一流,刚刚那一幕差点没把他给吓得屁滚尿流,可就算真在皇帝面前演这一出戏唬住他,也未必能够如愿以偿把梁羽仙给盼回宫;更何况就算一时答应了,万一事后败露怎么办?惹得皇帝恼羞成怒,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呢。
富贵认认真真在太子手上写道:“这么做只能治标不治本,奴才认为绝非妥善之法。”
太子将脸一皱,阴恻恻地哼哼:“那不然呢?”
富贵埋头苦思,灵机一动,小眼睛闪烁闪烁:“其实奴才有个法子,不知当不当说。”
太子侧身‘斜’他:“说。”
*
梁羽仙被留在武安侯府的第四天,与沈昀出了一趟门。
不包括那日陈老大夫半劫持乘坐马车的路程,这是梁羽仙上京以来正正经经出门上街的第二次。只不过上一回是沈昀有事在身,由他的亲卫莫子布随行陪同。这一趟沈昀亲身上阵,倒不完全是说不放心梁羽仙,也不是非要与她同进同出,而是他爹近日连军营都不回,变着法儿在家里作妖,为了想方设法逼走梁羽仙这个搅得他家无宁日的小妖精。
对于沈荀的这种态度,梁羽仙很坦然也很淡定。毕竟若论真格,如果不是她的到来撕破武安侯府每个人脸上的那层皮,大抵这个和睦美满的家庭表象还能继续维持好些年。
说她是闹得武安侯府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梁羽仙自觉存在一部份原因,自然没有否认的道理。
故而侯府不少下人渐渐分出许许多多不同的声音,多数人随沈荀,对梁羽仙的态度从原来的倍儿推崇变成了排斥,认定她是扫把星,一进门就没好事。
另一部分的人则随沈昀,这其中还包括张氏屋里头的人,多半都是仆从随主,少部分人受过恩惠,还有最大的原因,则是认定梁羽仙很可能坐实少夫人的位置。
原因在于沈昀对她的过份回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