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的私欲、好受的解脱,而逃避三七为她所受的苦难,对三七来说不公平,更对不起三七...
姜时?愿的手慢慢攥在席边上,颤抖着,小心的,将它一点点掀开...
于是,看见了三七安睡的睡颜,三七沉睡着,嘴角带笑。
草席掀开,一点点幽暗的烛光渗了进?来,暖光从三七微笑的嘴角渡到她的鼻梁,即将扫开三七眉眼?的阴翳。
然?后?就在此时?,她被人轻轻揽入怀中,是熟悉的沉香,是熟悉的温度,是熟悉的声音...
“乖,阿愿,别看。”
是沈浔。
沈浔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眉眼?上,她依偎在沈浔的怀中,眼?前落下?阴影,听着他无比温柔地说道:“乖,阿愿,别看。”
“阿浔...”突如其来的温柔,终于让她漂泊无靠的身子有了安稳之地,她紧紧抱着沈浔,伏在他的肩头,泪水浸湿在他的衣肩,终于将所有的委屈、酸涩都说出来,“阿浔...阿浔...三七死了...三七死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她只会缩在沈浔的怀中哭泣。
此刻,除了哭,她什么也做不到。
沈浔额间相抵,低低地说道:“我知道,阿愿,我都知?道。”
倏然?,另一道猝不及防的脚步声响起,沈浔警惕地转头,神色凉凉。
裴珩穿着艳丽的红袍,迈着四方步,朝着他们走?来。见他们夫妻情深、如胶似漆,更注意到沈浔危险的目光,轻咳了几声,背过身去。
裴珩负手而立:“魏国公说今夜之事纯属误会?,误会?已清,此事就此揭过。”
“误会??你将人命当成什么?”姜时?愿从沈浔的肩上抬起一双殷红的眼?眸,怒不可遏:“杀人者,以命偿命。”
裴珩就知?姜时?愿没那么好摆平,挑了挑眉头,搬出说辞:“是那户部司主簿有心挑拨离间,生分你与魏国公之间的关系。”
“当然?,人命不可轻视,魏国公自是能体谅你的心情。”
“所以魏国公给了姜司使独一份的恩典,恭喜姜司使连跃足朱衣使和紫衣使两级,成为一处之首,暂代顾辞之位。”
今夜姜时?愿荣归典狱,众人皆目睹。魏国公原想?借良籍一事就此铲除姜时?愿,没想?突生变故,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闹出人命,风声、动静皆太大,如今已不是息事就可以宁人的,所以魏国公不得不赏。不仅要赏,还要大赏,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连跃两级,这是典狱中每一位司使还有六处皆羡慕不来的。”裴珩的指尖勾着玉穗,悬下?一枚玉简,“快收下?吧,从今以后?,一处皆听你的号令。”
谁人不知?收下?的意思,就是黏住嘴,从此不得发声。
谢循果真凉薄,把人命权当成交易。
姜时?愿眼?里满是恨意,迟迟不动。
女子眼?中的恨意若是不能掐灭,恐怕迟早反噬到他身上。裴珩咧了咧嘴,含笑威胁道:“姜司使,这是不打算领魏国公好意了?”
话中的意思等于鱼死网破。
裴珩看着女子的眼?神仍不为所动,收起玉简,欲转身离去,却见沈浔长身玉立拦在自己的归路上。
“沈司使,这是?”裴珩神色冷冷看着他,沈浔身上有种?无声的威胁袭来,压抑着他喘不过气:“你想?干什么?”
不知?为何,他问?出了很没底气的一句话。
两人无声对峙。
良久良久,沈浔终是单跪在地上,俯下?头,缓缓抬高自己的手臂:“沈浔代妻,谢过魏国公恩惠。”
他的声音冷得似淬了冰,在一点点割断情感的弦。
呵...
裴珩前后?夹击,后?面是不肯就此翻篇的姜时?愿,眼?前是代妻谢恩的沈浔。不能进?,也不能退。
也罢,就算代妻,说出去也勉强算是姜时?愿的意思。
裴珩稍显燥意地将玉简交了过去,夸道:“沈司使是个?聪明人,你也该好好让你的夫人学一学。”,随后?,提步离开。
裴珩走?后?,诡异的气氛和窒息感在姜时?愿和沈浔之间弥漫。
姜时?愿或许更加看清沈浔,他太理性,也能总在任何极端的情况下?亦能权衡利弊,甚至不惜受辱,赢利。
可理智太过,又显得极为无情。
姜时?愿虽知?沈浔的用?意是为她好,但她实在无法忍受用?三七性命换来的前途。
可她也无法怪沈浔,所有人都没错,错的唯有遍结因果的她,若是她没有带三七离开皇陵,或许三七此生也会?顺遂安康。
沈浔一言不发抱起阿愿,离开十八狱,风雪之中,她依偎在她怀里,又不再温暖。
茫茫的雪片落在她的发间,又疏尔消融,只剩寒意。
*
“事情办完了?”站在高阁之上的男子长袖微挽,搭在木杆之上,夜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袍,浮跌不止。
“办完了,魏国公放心。”裴珩道。
影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风雪中的那一对相依的人影,问?道:“他是谁?”
魏国公见过姜时?愿,所以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从未遇见过的另一人,裴珩道:“一处的朱衣使,沈浔。”
他就是沈浔?就是他杀了顾辞?就凭他?
影子狭长的凤眼?渗出寒意,手背青筋扎起,扶栏之上留在一道不深不浅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