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灯光的远离,黑暗的幕布在宋丽华身后缓缓落下,笼罩了宋丽华。
习惯了灯光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周遭环境,她陷入了恐慌。宋丽华张嘴,想要叫前面的白笙香慢一点等等自己,但就在这一瞬间,她感到后脖颈有人“呼”地朝她吹了一口气。彻骨的寒意让宋丽华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嘻……嘻嘻……”
身后,响起一阵女人的嬉笑声。空旷的楼道里,这声音听来阴森极了,宋丽华不敢回头电视里这种情况下回头的人就没有过好下场。她想要往上跑,追上白笙香,可偏偏在这关键时刻,两腿却灌了铅似的,丝毫不听使唤。不、不止是双腿,直到现在,宋丽华才发现,有漆黑的发丝一样的东西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身体,让她甚至连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白、白笙香!”
后面女人的声音不断在靠近,仿佛就响起在耳边。深知自己被“那东西”抓到就惨了,走投无路下,宋丽华紧闭双眼,大喊了一声。
笙香笙香笙香笙香香香香香……
寂静的楼梯间很快响起了拖长的回声,在数次重复中,声音逐渐扭曲变调,听起来似乎有无数人站在楼道里,一迭声喊着白笙香的名字。奇怪的是,当回声逐渐平息后,楼道里突然什么声音也没了。一片死寂中,宋丽华只能听见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那东西……离开了吗?
宋丽华保持双眼紧闭,继续等待了一会儿。楼道里还是一片安静,仿佛刚才的笑声只是幻觉。正当她终于放下心来,准备睁开眼时,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将她猛地朝前拽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为自己是被那东西抓住,宋丽华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安静。”
一只冰凉的手捂在了宋丽华嘴边,压下了她剩余的惊呼。嗅到鼻端的一股冷香,听到这熟悉的清冷嗓音,宋丽华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拉住自己的人是白笙香。骤然放松下来后,她鼻子一酸,眼中当即浮现出两泡水汪汪的泪花。
“你可算来了!太过分了,你就只顾自己走都不等我的呜呜呜呜……”
白笙香嫌弃地低头看看被宋丽华的眼泪打湿的衣袖,伸手朝宋丽华的身后一指:“你撞进魔物的陷阱了。”
“唔……唉?”
宋丽华吸吸鼻子,转身看了过去,发现就在她刚才所站的位置,有一团一人多高的浓黑雾气若隐若现。因为周围太暗,如果不是白笙香提醒,雾气的存在非常容易被人忽略,想来那就是白笙香所说的陷阱了。
“我一直在这,但你似乎陷入了幻境,一动不动,喊你也不应。”看宋丽华满脸混乱,白笙香难得说了一大段话解释,“上面应该还会遇见更多这样的陷阱,以后小心一点吧。”
“嗯、嗯……”发觉自己错怪了白笙香,宋丽华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松开环在白笙香腰间的手,站直身体后退了一个台阶。
白笙香掸掸衣袖,转过身准备继续赶路,袖子上却忽然传来一股小小的拉力。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宋丽华。
“刚才……对不起哦。”宋丽华梗着脖子,小声道歉。一双眉毛习惯性地低垂着,衬得她的脸说不尽的愁苦,不知怎的有些好笑。
“……”
白笙香没说话,唇角却微微扬起了小小的弧度。在手电晃动的灯光下,这个笑有如昙花一现,看起来格外的虚幻,宋丽华屏住了呼吸,差点以为自己是又一次落进了幻觉,脑袋上却突然压下一只手,把她直勾勾盯着瞧的目光给按了下去。
“下回别再鲁莽了。”
“嗯!”
反应过来白笙香刚才是真的笑了,宋丽华当即如同打了鸡血,刚才的抑郁不翼而飞。
像这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家伙,突然笑起来,杀伤力真的太大了。宋丽华觉得,白笙香刚才那个笑她能记好多年!
歼灭
正如白笙香所说,随着楼层的攀升,一路上,越来越多的黑雾团出现在了楼道里。
鲁迅有句话说得好,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无法使用两次,吃了先前的亏,宋丽华后面走起路来谨慎再谨慎,没有再蠢蠢地掉进过魔物的圈套。
又往上爬了几分钟,不知不觉,楼道里开始起雾了。起初只是薄薄的一层,但慢慢地,雾气越来越浓,五步之外,渐渐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灰白。担心再次遇到陷阱,白笙香不得不放慢了脚步,越发缓慢地向上攀爬。
在一片潮湿的浓雾中跋涉了不知道多久,宋丽华突然开口问道:“5号,我们还没到吗?”
白笙香也停了下来:“不太对。按行进速度,顶楼早该到了。”
“掉进陷阱前,我有计过数,当时是爬到10楼不到点,之后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没有继续数,但我们至少爬了有3层。”
“再往上走3层试试吧。”白笙香拍板。
于是两人默不吭声,又往上走了3层,到了地方一看,向上的台阶蜿蜒而上,依然没有走到头。
“这个、不太妙吧……”
发现白笙香在用手电调查楼梯,宋丽华也走了过去,站在楼梯扶手处探头往上看。目力可及之处,向上的台阶一条又一条,无穷无尽,完全看不到终点。向下望,楼梯的下方则是一片漆黑,黑洞洞的空间好似直通地底,几层过后,就再也看不到楼梯的存在。
这到底是第几层了呢……
她努力向下张望着,试图搞清现在所处的楼层。不知是不是错觉,看着看着,宋丽华忽然感觉底层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漩涡,从慢到快,从小到大,那个漩涡不断扭曲旋转着,当扩大到极致时,“啪”地一下,一分为二,然后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越来越多的漩涡仿佛有魔力般飞速旋转着出现,一点点、一丝丝地吸走宋丽华的目光,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加靠近一点,靠近一点……
“出去看看吧。”
身旁的白笙香突然开口,把宋丽华从怔愣的状态拉了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想跳下去,宋丽华背后一凉,起了一身的冷汗。
14号楼这只魔物,真的太邪性了……说不定当初的蒋芸也是着了它的道,被幻境所迷惑,才会掉下楼的。
暗自猜测着,宋丽华小跑几步,远离了这段恐怖的楼梯,随白笙香一起穿过楼梯间的门,来到了外面走廊里。
走廊里也弥漫着湿沉浓白的雾。在雾气中走久了,宋丽华感觉小腿往下的裤子都有些湿湿凉凉的,很不舒服。住宅楼修建到一半,外围一些地方的脚手架和防护网还没拆,有些遮挡视野。在白笙香探查走廊内侧房间的时候,宋丽华找了个没有搭脚手架的位置,扒着走廊的栏杆,先朝上望了一眼,想看看顶上还有几层。月亮恰在此时穿破云层,向下投射出惨淡的辉光,借着月光的照射,宋丽华的眼前出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她看到,就在她探头朝上张望的同时,在上一楼层的同一个位置,也有一人用同样的姿势伸出头,朝更上层看着,透过那人发丝的遮挡,宋丽华甚至能看到更高的地方,还有一颗相同的头颅,在用与两人一模一样的向上姿势仰望着,仰望着,仰望着……
扎在上方那人辫子上的发圈是如此眼熟,那分明就是……
宋丽华慌乱低头,又朝自己的正下方看过去。于是,在她的正下方,无数重复的楼层里,无数颗脑袋,整齐划一,也转过了头,一致向下方看着,看着,看着……
看不到尽头的楼层,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地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力所及的最远方,只有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色。有那么一瞬间,宋丽华被深渊所惑,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又将去往何方。她着迷地注视着远方的黑暗,几乎控制不住追随而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