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院长笑了:“不一定顿顿有肉,但能吃饱。”

沈小?梅哪里敢要求顿顿有肉?谢家燕说就得饿得骨瘦如柴,才能讨到钱,所以她?根本吃不饱。每天晚上胃里饿得烧心,难受得想吐,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这种感觉她?真是怕了。

沈小?梅心中?欢喜,却还有些不放心:“要是我不听话,他们会?把我卖了吗?”

这一下,姜院长和李老师眼里都有了心疼。

姜院长在电话里已经知道沈小?梅的遭遇,见面?之后看她?一只耳朵被?扯掉,耳根疤痕凹凸不平,一只手?只有三根手?指头,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不由得长叹一声。

“孩子,莫怕,福利院是政府拨款建的,也受政府监管。过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检查工作。你是市公安局送过来的,已经建档,没谁敢把你卖了。”

沈小?梅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建档”,但并不妨碍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是归政府管的人,是有身份的人,没谁敢卖她?。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沈小?梅笑了。

能够吃饱饭,有张床睡,没人再卖她?对沈小?梅而?言,这就是天堂。

小?梅、小?勇、小?薇,这三个孩子都有了着落,姜凌终于安心。

在她?与李老师、姜院长聊天的时候,梁九善在福利院里跑来跑去,和这个搭搭话,和那个扯几句闲篇,颇有点如鱼得水的架势。

不一会?儿,梁九善跑了进来,直愣愣地问姜院长:“我凌姐送到福利院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凭证,像玉佩、香囊、纸条啥的?或者,能不能从衣服上发现点线索?我得想办法帮她?找找亲生父母,好去当面?骂骂他们,凭什么生了不养?为什么要把凌姐丢了!”

姜凌喉咙口似乎被?什么哽住,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萦绕心间。

前?世几度寻找却音讯全无,她?潜意识里认定自己被?父母故意抛弃,因此遇到困难便?会?退缩,拒绝深查。

没想到这一世,梁九善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虽是少年意气,却比自己勇敢直白。

梁九善看了一眼姜凌的脸色,赶紧换了个口风:“当然,也可能凌姐你爸妈去世了,或者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才没有找过来。像电影里说的那样,有坏人故意把你抱走,害你与爸妈分?离?”

姜凌上一世思考过无数种可能。

可能她?父母不是本地人,突然在晏市生产后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把她?丢下。

如果是这种可能,她?父母一定会?回?到福利院寻找。姜凌从一出生到16岁上警校都没有离开福利院,所以这种可能性?被?排除。

可能她?是被?人偷偷抱走,嫌她?太小?养不活才丢在福利院门口。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她?父母一定会?寻找她?的下落。可上一世姜凌查找过几乎所有寻人档案,都没有与自己情况匹配,所以这种可能性?被?排除。

可能她?父母的结合并不光彩,匆匆产女之后觉得姜凌是“罪孽的花朵”,于是狠心将她?丢掉。

如果是这样,姜凌何必寻找他们?

可能她?父亲早逝或离开,母亲生产时出了意外,她?母亲的亲人不想抚养姜凌,所以将她?丢弃。

如果是这样,姜凌的父母恐怕早就不在人世,还费劲寻找什么?

因此,姜凌的潜意识其实是抗拒寻亲的。

不管是父母已逝,还是被?父母抛弃,都证明?自己是不被?期待、不被?肯定、不被?爱的孩子。

单纯稚嫩的年纪,她?或许期待过父母将她?带回?家,一家人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经历过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望之后,姜凌这一世对寻亲一事并不执着。

偏偏,梁九善主动跳了出来。

姜凌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便?对姜院长说:“当年的襁褓还在不在?”

姜院长摇头:“这么久时间,应该不在了吧?我只记得当时你是保育员赵红霞抱进来的,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脐带都没结痂,小?小?一只,唉!可怜。当时是11月下旬,早上秋凉,你身上卷着个黄色的襁褓,上面?有红色的凌霄花图案,所以给你取了个凌字。”

李老师在旁边回?忆:“我以前?好像在育婴室看到过一床包被?,和你说的有点像。已经洗褪了色,颜色是浅浅的黄。”

姜院长想了想,眼神茫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二十年过去,她?哪里还能记得育婴室里的一床包被??

姜凌知道会?是这样。

二十年前?的婴儿襁褓,福利院不可能保留这么久。

梁九善却锲而?不舍:“你说凌姐是被?保育员赵红霞抱进来的,她?人呢?叫过来我们问问。”

姜院长道:“赵红霞?她?80年就被?开除了。”

梁九善很好奇:“为什么开除她??”

姜院长看向?姜凌,眼中?带着一丝歉意:“我们发现她?虐待孩子,不仅克扣孩子们的伙食,私下里经常体罚孩子。”

姜凌点了点头,却没有吭声。

在她?六岁逃离福利院,被?人贩子拐走,阴差阳错被?江守信所救,又将她?送回?福利院之后,她?鼓起勇气告诉姜院长赵红霞虐待、殴打她?,赵红霞这才被?开除。

梁九善:“那,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姜院长摇摇头:“1973年11月17日,这是小?凌来到福利院的日子,我们就用这个日期作为她?的生日,其实她?真正的出生日期应该在此之前?。襁褓里包着的婴儿什么也没有穿,就用个包被?裹着,身上冻得青紫。”

梁九善越听脸色越难看,到后面?气得牙齿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小?心翼翼看向?姜凌,有心要安慰两句,可对上她?那双无喜无嗔的眼睛,所有话都堵在嗓子眼。

他的脑子里却翻涌着无数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