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她,被赵红霞虐待、被人贩子殴打。
她抗拒旁人的接触,她不愿意坦露心事,她将自己藏了起来。
但和小宇比,姜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江守信警官解救了她,给了她父亲般的关爱;
福利院的院长与老?师,给了她安稳的生活、继续完成学业的支持;
派出所同?事理解她、肯定她、接纳她,扶持她走上刑侦之路。
更有那么多?的好心人,帮她找到了亲生父母。
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助到小宇呢?
或许,唯有爱与温暖,才能对抗恨与冰冷。
“姜警官。”
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姜凌的思绪。
姜凌抬起头,看到闻秀芬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姜凌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闻秀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压低声音道:“我炖了鸡汤,拿来给小宇补充点?营养。”
姜凌想到闻秀芬曾经说过,小宇以前也不肯吃她给的东西,后来有一次饿得狠了,才吃了闻秀芬煮的面条。结果一吃面条便哭了,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闻秀芬身?上有一股母亲般的温柔与慈爱,也许她能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姜凌冲闻秀芬点?了点?头:“好,谢谢你?。”
闻秀芬低下头察看小宇的情况。
看到小宇缩成一小团的模样,闻秀芬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她慢慢坐在床边,尝试着?伸出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隔着?被子拍抚着?小宇后背。
说也奇怪,明明先前护士靠近检查时,哪怕只是轻微的脚步声或衣料的摩擦声,都会让小宇那细微的颤抖骤然加剧,身?体本能地更加蜷缩。但当闻秀芬轻轻拍抚后背时,小宇却并?没有抗拒,也没有颤抖,而是慢慢睁开了眼,眼神呆呆地看着她。
闻秀芬的眼泪无声滑落,她不敢用力?,只能一边轻拍,一边用最轻柔的声音低语:“不怕不怕,小宇不怕。闻姨在,闻姨在呢。”
小宇的眼神渐渐由涣散转为清明,他认出了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
他停止了颤抖,缓缓闭上眼,感受着?闻秀芬那轻柔的拍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妈妈……”
这一声妈妈,轻到几乎听不见。
可是却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李秋芸与吴建斌今晚主动要求值班,守在病房。
刚才他俩一直站在窗边。
听到小宇的这一声喊,李秋芸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无法移开视线,一直看着?病床上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小宇之所以闭上眼睛,是想假装妈妈还活着?,她在拍着?哄他吧?
小宇,只有七岁。
正是依恋母亲、需要父母关爱呵护的年龄。
可是,他却陷入了恐怖的家庭暴力?之中?,被父亲的毒打吓破了胆,心理健康严重?受损。
李秋芸想起了第一次接警时,她在笔录上写下“管教失当”那四个结论。
可是小宇背上那些狰狞交错的淤青、额角渗血的纱布,还有那双空洞得让人心碎的眼睛,却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轻率。
这还是管教失当吗?
这是暴力?伤害!
李秋芸想到今天?闻秀芬前来报警时,自己态度的轻慢。如果自己能够认真对待群众反映的情况,早一点?出警,是不是这孩子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害?
李秋芸脸颊开始发烫,为自己的无知和曾经的推诿感到无地自容。
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东西在她心底破土而出那是职业的使命感。
李秋芸抬眸看向病床边姜凌清瘦挺拔的背影。
警察职责,不再仅仅是书本上空洞的口号,不再是实习期按部就班的流程,而是眼前这个饱受摧残的孩子对母亲的呼唤,是闻秀芬一次次报警的坚持,更是姜凌不顾程序困境、力?排众议的雷厉风行。
李秋芸此刻终于?明白,保护弱小、打击犯罪,这才是她穿上这身?警服的意义!
而此刻,同?样内心无比震撼的人,还有和李秋芸一起分?配到金乌路派出所的吴建斌。
他也听到了那声微弱的“妈妈”,同?样被病房内小宇的惨状所刺痛。但他没有像李秋芸那样情绪外露,所有的震动?都内敛在那双紧锁的眉头和复杂翻涌的眼神里。
吴建斌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姜凌身?上。
姜凌的侧脸在病房清冷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静,但吴建斌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微蹙的眉心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痛惜那是一种?深沉的、感同?身?受的痛。
吴建斌想起了刚分?到所里时,老?魏和其他老?民警闲聊时的话。
“嘿,姜凌那丫头在的时候,咱们所里锦旗收得都比现在多?。”
“可不是嘛,那丫头眼睛毒,心又细,胆子还大。有些案子啊,看着?像一团乱麻,她愣是能给你?捋出个头绪来,该冲的时候一点?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