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是艺术生，老师还?是看你们看的紧, ”蒋嫣抿了抿唇, “再说, 我也没处对象。”

话是这么说着, 可那白色的卷面不知怎的让她越看越像紧贴的瓷砖片。

她想起去?年暑假她拼命跟爸妈争取了两周的时间回?青石镇，当时有一次她去?给陈力送水的时候，他就?在检查工人做的瓷砖美缝。

陈力小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背心贴在肩胛骨上，随着动作?绷出结实的轮廓。她使了点坏心，从后头悄悄接近他，突然用冰镇的饮料贴了贴他的脸。陈力明?显被冰的一激灵，脖子?本能缩了一下，难得露了点怯。

他一扭头，看向来人的时候浓黑的眉毛还?拧着，可一对上她的眼睛，那股凶劲儿就?全化开了，只剩耳尖慢慢爬上一层红，念及旁边还?有人在场，他怕人误会，什么都?没说。

最后只在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工地的时候，他压着嗓子?，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闹什么……”

上课铃响了，要讲评卷子?了。

同桌郑露咳嗽一声，终于回?过头去?，满意?看着自己姓名旁边写?了个大大的“1”的卷子?：“现在这时候谈恋爱，以后还?是要分的节奏，犯不着。”

蒋嫣的心跳了一下，没说话。

*

一回?到家，蒋父蒋母表面上没说什么，但餐桌上气氛的压抑不用感受就?让人透不过气。

吃完饭，蒋嫣踮着脚溜进自己的房间，后背抵在门上缓缓滑落在地，隔壁主卧里争吵的声音丝丝缕缕往她耳朵里钻。。

“当初就?不该给她买手机！还?说什么手机能听音乐培养乐感。现在倒好?！”

“孩子?压力大，跟同学聊聊天?怎么了？暑假给报个强化班……”

“你懂什么！李老师说她课间都?在看手机！谁知道是不是跟什么不该接触的人接触了！”

手机握在手里，已经快没电了，充电器放在外面，蒋嫣也不敢出去?拿，赶紧用仅剩的电量把手机里该删掉的东西全都?清理了。

指尖在屏幕上摁着，那些和陈力的聊天?记录，就?像一罐舍不得吃的蜜糖。

0721：食堂的土豆烧肉好?难吃，也不知道是冻了多久的肉，比橡皮还?硬。

0113：你们校门口?右拐往后街的那个包子?铺不错的，鲜肉的，我试过。

0721：上了一整天?的声乐课，嗓子?都?痛了。

0113：下次去?看你的时候再给你买一箱青桔水。

0113：最近没法用手机？

0721：对不起啊，好?几天?都?没回?复，有时候回?家我妈让我把手机放外面。

0113：专心学习，我又跑不了。

看到那句话，眼眶里蓄了点泪水，蒋嫣咬着嘴唇打下一行字：今天?爸妈因为我的学习吵架了。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半天?，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最后只发了一句：今天?可能没法打电话了，我考的不太?好?。不用回?复。

删除记录的时候，她故意?放慢动作?，让那些温暖的对话在眼前多停留几秒。

手机彻底黑屏，映出她发红的眼眶。窗外传来邻居家电视的声音，是一首听不清歌词的甜腻情?歌。蒋嫣把脸埋进膝盖，突然很想念青石镇夏夜的风，混着湿热和薄荷的味道。

*

放学铃一响，教室里炸开一片欢呼。

尽管高二的暑假也没什么值得庆贺，也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做试卷而已，可到底是要放假了，一群学生还?是兴奋的像出笼的小鸟。

“哎！我跟你说！校门外站了个可帅的男的！我盯他半天了！可算是现在能说了，憋死我了！”

“真的诶！就那个穿黑色短袖的？”

“我看他站半天了呢！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没准儿是哪个老师的男朋友呢，我看他不像高中生。”

“你看他胳膊，肯定是练过的！”

蒋嫣正慢吞吞收拾着书包，窗户一被她们叽叽喳喳的人打开就?涌进来一股热浪，连呼吸都?变得黏糊糊的。

可是听着听着，她忽然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心跳鼓噪，后背也窜上一阵麻意?。

猛的合上笔袋，蒋嫣拎起书包就?往外走，脚步比平时快上不少，可到了楼梯口?，却又磨磨蹭蹭，等别人先走远。

校门外的梧桐树下，陈力正插着兜张望。他瘦了一些，T恤的袖子?往上卷了一点，露出的手臂线条比去?年夏天?更分明?。

等真的确定是他的时候，蒋嫣又突然不敢过去?了。她站在校牌后面，看着几个同学从陈力身边走过。有个男生表面嗤笑?了一声，却背地里攥了攥拳头。

陈力若有所觉的抬头，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的捉住了她。

两个人都?没动。

蝉鸣声突然变得好?大。

蒋嫣觉得嗓子?干涩，急急想喝一瓶冰水。看到陈力往后街那里扬了扬下巴，知道他示意?避过人群再说话。于是她捏紧了书包带，等他先走了两步，然后才跟过去?。

陈力先开口?：“路过来着，猜着你们今天?放假前最后一天?。”

蒋嫣抓了一把校服下摆：“噢。”

“考完了？”

“考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