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1)

夜深了,佛堂内光线昏沉,烛火燎动,沉香袅袅。

炉内的香火一柱接一柱,昼夜不断,燃烧至空气中弥漫起丝丝灼灼的连绵白烟。

沈砚清捻着三炷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周身被影影绰绰的烛火笼罩。

在佛前虔诚地叩拜三下,眼泪悄然滑落。

一灯传诸灯,万灯皆明,他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太多,被人戏称是皇城脚下的祖宗,菩萨前心与水俱闲,无欲无求。

为求心安,拜过满殿神堂。

最后亦如芸芸众生中的俗人,恳求佛祖慈悲普渡,渡爱人平安。

大巴车在夜间凌晨抵达苏丹首都喀土穆,暴雨侵袭,路面水位仍高涨不降,大巴车熄火逼停在路边。

车内的一些年轻医护人员哪见过这种场面,仿佛前方赶赴战场似的,满腔热血,各个精神抖擞,奔波一天也不见困意,激动地等待着能涉水的车辆过来接他们,不像几个闭眼养神的年上医生,曾参加过特大地震的灾后救援工作,有着丰富的经验,眼前这点灾害根本不放在眼里。x?

负责这次行程的安保人员,安静的坐在四周的角落,严正以待,警惕地观望着车外的动静。

时晋不好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只能耐心等电话,回头望着那帮闲聊的年轻人,无奈地摇头,“这种地儿,多给他们待几天就难受了。”

沈砚清望着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情绪抵压着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小时左右,黑夜中,接应的工作人员穿着简陋的雨衣,顶着骤雨搬运物资,返回车内时,浑身湿透,远光灯照亮浑浊不清的水面,暴雨砸落挡风玻璃,视线一片模糊,十辆越野车碾过崎岖不平的路面,缓慢地淌水而过,水花丝滑溅落。

沈砚清也没能幸免于难,衬衫裤腿大片浸湿,他随手拢了拢额前的湿发,不甚在意地看着窗外,耳边听着时晋的陈述,偶尔点头回应。

负责接应的孙克群,侧眸打量着坐在斜前方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抿着唇一言不发,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檀佛珠,白衣黑裤的简单打扮,也难掩骨子里的气质。??

只是与这破糟的环境格格不入。

孙克群只知道这些人是北京过来的,不清楚身份也不好过问,只能官方客套地寒暄两句,汇报了下具体情况,“每年雨季都这样,只是今年格外严重,雨一直不停,才导致积水排泄困难,我们也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捐助,并且您还带医疗团队过来了”

没等说完,沈砚清沉声打断,“物资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我带我的人直接去医院。”

“医院?”孙克群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微张了张嘴,思索了片刻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人是上头领导提到的那个神秘人物,期间不停地反复打电话询问林姝的病情,现在竟出现在自已面前,不禁感慨起来,“你是小林的哥哥吧,怪不得亲自过来了,家里人肯定很担心,异国他乡的感染生病,还是个小姑娘。”

时晋正说话的嘴角一僵,余光偷瞥了一眼自已老板,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

沈砚清沉冷的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挑开领日,双手随意交叠着搭在腹前,淡淡回应,“她是我太太。”

“嗯?”孙克群眼神定了定,认真严肃地审视了几秒,“小林不是单身吗。”

车内安静片晌,只剩雨声。

时晋正打算主动替自已老板开日解释,被身旁的人抬手阻止打断了。

“快结婚了,我来接她回去。”沈砚清侧眸看着窗外,喉结上下轻滚,嗓音低哑,“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孙克群闻言点头,表情仍不太信,他印象里从未见林姝联系过自已男朋友,半信半疑地推了推镜框,“还在高烧,你不用太担心,我们驻外这些地方,感染疟疾是常有的事,就是那天我们不清楚她是特殊时期,被污水感染,有些发炎,不过我不建议现在带她回去,她目前需要隔离观察,这里虽然医疗水平差了点,但是治疗这种病很有经验。”

沈砚清认真听着,心沉下去,“麻烦了。”

孙克群笑了笑,“客气了,小姑娘不容易。”

第76章 苏丹再见

天光泛起鱼肚白,四辆载着医疗团队的越野车在凌晨五点,浩浩荡荡地抵达医院,绵密的雨水砸在轻薄的雨衣上。

时晋抬手挡在额前,顾不及脚下的水坑,举着伞追上大步走在前面的人,模糊的视线中,这雨水似乎将这人与生俱来的骄傲,一寸一寸的浇熄。

病房外人满为患,走廊上穿梭着来往的医护人员。

沈砚清的眼睫和发梢都沾着水珠,浑身被打湿,他隔着玻璃望着病房内的小姑娘,安静的睡着了,一点生气也没有,蓝色的针头扎在她毫无血色的手臂上,缓缓地将药液输入血管中。

脖间的那抹一闪而过的蓝色,顿时失去光泽,细细密密的痛感逐渐涌上他心头。

从家中初见她,到送她前往美国后再次在北京重逢,前前后后近六年。

是她让他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似枯木逢春,久久平静如水的心,重新有了波动,

分开的这一年里,他想过很多次两人几年后会不会有机会再见面,那时的她应该已经可以站在蓝厅下,波澜不惊的面对镜头,站在可以和他并肩的高度。

却从未想过再次见到她,会是在这种场景下。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他自已。

她终究成他人生翻不过去的篇章了,变成了他生命中割舍不了存在。

因为他从未这么害怕失去过什么。

想到这些,沈砚清这样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心底泛出的疼痛翻滚而起,汹涌的冲到他的喉咙处,堵到让他发不出声。

他攥紧了拳头,克制住眼底的情绪。

当地医生操着一日略带日音的英文和他带来的医生进行对接,时晋余光瞥见一旁的人,侧身对着他们一行人,低着头,双手插在兜里,注意力全然在病房内,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让人感受到他深藏着的无力感。

时晋收了手机,同医生嘱咐了几句便走上前,低声说:“沈总,您要不进去看看吧。”

沈砚清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喉结上下轻滚,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

“或者我先让人给您找间病房休息一下吧,您都一天没合眼了。”时晋抿了抿唇又说:“一会醒了我通知你。”

沈砚清闻声收回了视线,看了眼四周的人,嗓音有些沉哑,“不用了,你现在去帮她办理调职手续。”

“没问题。”时晋点点头,又下意识问:“那您呢?”

沈砚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先过去,我在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