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说出来,男孩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也或许是担心这个孩子去复仇,肯定也会死在那个人手里,于是她三缄其口,只是在闭眼的前一刻落下了一滴奢侈的泪。
男孩愿意相信“母亲”不告诉他是因为后者。
他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点隐秘的母爱。
但要打听这件事其实并不难,贫民窟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伎女和男伎,他们中间的信息是流通且透明的,男孩虽然没见过赵雷,但经过这几年,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赵雷的人。
女人被男孩的眼神吓住了,这里不缺会杀人的人,也不缺想杀人的人,但这些人无一例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要么兴奋,要么恐惧,要么带着一种“我什么都不怕”的炫耀。
可男孩的表情,乃至于语气都没有变化。
最可怕的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是放松的。
女人觉得这孩子疯了,她不明白,于是说:“你现在已经住到内城去了,那个人看样子对你挺好,只要你听话,以后你肯定跟我们不一样,你不用当打手,也不用当男伎,说不定会成为大人物。”
“你杀了赵雷,然后呢?”女人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清醒过,她站起来,坐到了男孩面前,希望能让男孩打消这个念头,“赵雷那边的人一定能查出来是你干的,这里没有秘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你已经能过好日子了!”女人说,“你妈妈就算知道这一切,也肯定不希望你去报复。”
男孩抬起头看着她,平静地问:“你怎么知道?”
女人一愣:“什么?”
男孩:“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
“如果是我,我希望有人替我报仇。”
女人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男孩,忍着恐惧小声说:“我不会帮你的。”
“我好不容易过上现在的日子,你不珍惜,我珍惜。”
她吃过了苦头,宁愿把已经的经历和仇恨全部忘掉,也不愿意失去现在的生活。
男孩却只是说:“我没有让你帮我,我只想知道,赵雷下一次什么时候过来?可能会找谁。”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给我提供消息,我能让你从这儿搬走。”男孩睁着那双黑白分明,也沉静似海的眼睛看着她,“让你在内城有一间屋子。”
刚刚还严词拒绝的女人动心了。
男孩却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这个消息你能给我,别人也能。”
女人害怕男孩真去找别人,她立刻答应下来:“我给你!”
“我会让人告诉你的。”
“我该怎么通知你?”
男孩终于露出了一点吝啬的笑容:“这段时间我会待在超市,至于怎么不被发现的通知我,你应该有办法。”
他说完以后没有继续在这里停留,他从包里拿出剩下的三明治全部留给了女人,再次背着包离开了这儿。
女人怔怔地看着关闭的木门,等男孩走了她才意识到,她明明是在和一个孩子说话,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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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记得131以前住着的是一个老人,她儿子在内城给大人物当打手。
现在她的房子空了出来,要么是已经她死了,要么是她儿子死了。
贫民窟的人生生死死,来来去去都是常态,没人想要深究,男孩也不想。
进入铁皮房,男人把“货物”扔到“床”上后就要退出去。
男孩却出声说:“给他找个能当床的东西,再找把锁。”
说完,男孩从包里拿出一个三明治扔给了男人,原本目光麻木的男人眼神瞬间尖锐了起来,他伸手接住了三明治,急切的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往外退一边说:“马上就去!”
虽然现在能用土豆换“钱”,但食物依旧是硬通货。
贫民窟的人手里能有两颗土豆就算富有,哪有那么多多余的?
但也因为土豆能换钱,所以钱买不到的水成了现在唯一的硬通货。
水可不便宜!还不能用“钱”买,贫民窟的人有了钱还是不敢用,就怕哪一天水更贵,要用更多东西去换。
最初的刺激过去后,超市又恢复了门可罗雀的状态。
男人很快搬来了一个被上层人淘汰的“床垫”,干草编的,像是轻轻一拍就能分崩离析,但在这里这样的床垫已经非常难得,男人还带来了一把锁和钥匙,给大门装好后才离开。
男孩蹲下地上,看着被挪到床上的“货物”。
他看不出这个人多少岁,他回忆着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场景,那时候这个人看起来还很小,个子矮小,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强盗,毕竟男孩多吃一口,他就要少吃一口。
男孩就这个发着呆,直到太阳落下,“货物”的眼皮才动了动。
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被暴力叫醒,为了不挨打,“货物”们在这个时候多数都会自己醒来。
“货物”轻轻仰起头,他没什么力气,仰头都让他觉得困难。
他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男孩。
男孩拧开放在旁边的水,把瓶口凑到了“货物”嘴边,在保温的背包里放着,此时的水带着一丝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清凉,“货物”的理智还没有回笼,但他已经靠着本能张大了嘴,喝了没两口,大约是觉得男孩倒水的速度太慢,他挣扎着自己拿起瓶子朝嘴里灌去。
平时一天最多喝两瓶盖的水,但这次他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