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没过几分钟,周祈年刷新了下朋友圈,竟然看到消失许久的云盏出现在评论区。

云朵回复陈启隽:【哎,低调。】

乍一看挺高调的,承认自己确实备受欢迎、一开学就很多男神问自己要微信的事实,转念一想,却也符合云盏一贯的行事作风。冷静又从容,不遮掩不漠视,坦荡的像是夜晚的风,风不藏心事,所有情绪摊开于日光中。

风是有味道的,白天的风淌着热气,一脑袋栽进去人便昏昏沉沉;夜晚的风浸在小吃摊里,各种味道混淆在一处,有鸡柳香,有臭豆腐香,有烧烤香,还有面包店现场制作的蛋卷香。

京北大学北门外是热闹至极的小吃摊,周祈年沿着拥堵人群往里走,处于闹市中的蝉鸣显得不那么聒噪了,像是苍蝇在耳边嗡嗡鸣叫,惹人心烦,也惹人心痒。于是他拿出手机,在这种心烦心痒的情况下,给云盏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是那道温婉清淡的嗓音,很有礼貌

“祈年哥。”

周祈年推开拥挤的人群,大阔步走进餐馆里。

新生军训结束后会请教官吃饭,这是惯例。军训结束的第一周周末,学校外边的餐馆预约爆满,几乎都是新生请教官吃饭的局。今晚这家“福满楼”餐馆同样如此,餐馆共四层楼,满满当当的都是新生稚嫩的面孔,中间掺杂着周祈年认识的熟面孔。他边打电话边上楼,间或遇到有人下楼,他眼皮没抬一下,侧着身子几乎贴着栏杆往上走,专注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吃饭了没?”

……

包厢里人多嘴杂,云盏特意起身离开包厢,停在廊道尽头接的电话。

她们班今天也请教官吃饭,原本不是今天的,因为福满楼在学生中很受欢迎,物美价廉,服务又好,军训刚结束预约就爆满了。孟小棠作为雕塑一班临时班长过来预约包厢,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让老板给她腾了一层楼的包厢出来。雕塑两个班加起来就五十来号人,一层楼大约有十桌,还剩一半,孟小棠为人很仗义,匀给了新闻一班、二班。

学校附近的餐馆真没多好,空气里有股散不去的油烟味。云盏推开廊道尽头的窗想通通风,窗户推开一小道缝,小吃街喇叭的吆喝声刺耳嘹亮传进静谧的廊道里,吓得她连忙又把窗关了,双手撑着窗沿,看着窗外走动的人流,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周祈年的话。

“还没吃呢,”她毫无诚意地关心起周祈年来,“你吃了吗?”

“还没。”

“你晚饭准备吃什么?”

“看有什么能吃的。”

“食堂吗?京军工的食堂有京北大学的食堂好吗?”云盏真情实感地问道,“我们学校有八栋食堂,好几栋都是两层的,荤菜才三块钱一个,今天小棠买了只大鸡腿只要三块五,好便宜,你们学校的菜也这么便宜吗?”

周祈年是一到四楼就看到了廊道尽头的云盏的,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耳朵就能听到她的声音,贯穿在楼下熙攘的嘈杂声里,显得分外悦耳动听。

其实她真的很一般,周祈年是真这么觉得,他见过的女生多了去了,追他的也不胜枚举,军训当教官比在任何社交平台营销还有效,每次军训都能让他在那个学校出名。迄今为止,他的军装照片还挂着京市四大高校的学校论坛主页。

云盏长得是很漂亮,但又没漂亮到让人难忘的地步,就是比起别的女生,她更有种感觉,捉摸不透的感觉,像是伸手能碰到的物体,结果伸手碰到的只是空气。令人心痒痒,无法善罢甘休。

他原本烦心倦目的,那不然呢?等了一个礼拜都没等到她回消息,京军工绝色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啊,平时都是别人等他的消息的。就连大一的时候系主任问他要不要进acm校队,周祈年都是欠了吧唧地回:“进校队事儿太多,影响我打工赚钱谈恋爱啊。”

结果就是被系主任拿手边的教科书砸脸,好在他眼疾手快地躲过,捡起教科书拂了拂书上沾着的灰,满腹惆怅道:“前程和爱情,您得让我仔细想想到底要哪个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周祈年还是进了校队的。

见到云盏纤瘦的脊背时,周祈年整个人懒洋洋地松懈下来,停在距离她五六米左右的位置,视线漫不经心地扫着她的背影,“还行吧,大学食堂的菜能贵到哪儿去?”

距离太近,近到周祈年说话的声线就这么在空中盘旋震荡,和手机传出来的声波重合,敲打着云盏的耳蜗。

云盏猛地意识到周祈年就在她身后,一个转身,看到了他。

谁都没挂电话。

其实外人看来两个像是有什么大病,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打电话。

云盏:“我都忘了,你是小棠他们班的教官。”

周祈年:“还忘了什么?”

云盏:“嗯?”

电话里,空气里,满是他的声音,散漫而清澈,但他眼里涌动着的压迫感气势逼人,颇有种誓不罢休的意思在,“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云盏恍然大悟:“忘了。”

所以说她身上真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愧对人的话,偏偏周祈年面对她的时候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周祈年觉得自己一身反骨都被她潜移默化地给掰直了,脾气好到无以复加,他觉得如果有天她把自己的钱都给骗了他都会来一句“够吗,不够我再挣。”

云盏是真忘了,那天消息太多,事太多,再加上她不知道要如何回那条消息。

你以前都是用钱打发别的男人的?

措辞连带着标点符号,无一处不透着锋利的质问,夹枪带棒的。云盏不知道他是嫌钱少还是不喜欢她和他算得这么清楚,思前想后许久,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试探性问:“是……钱太少了吗?”

周祈年是真的服了她了,不过确实是他的问题,一直以来老在同学面前树立个穷逼形象,事实上他确实是穷,他妈二婚了,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把他送到他爸这边和他断绝了关系,因为在她眼里,周祈年是个污点,是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人生因为他而毁了的污点。

所以男人活着真轻松,在床上爽一发,就要女人为他怀胎十月,婚后柴米油盐的生活将爱情里的浪漫击碎,离婚后,男人可以轻松离去,剩下女人独自抚养孩子。

男人向来比女人心狠,因为男人没有十月怀胎的心酸苦楚与感知到孩子存在于腹的喜悦盈满,也没有经历过生产时的痛彻心扉,那份痛和爱,是世间独一份的,是母亲独一份的。所以男人可以在离婚时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孩子归你,我不要”这样的话,而作为母亲,说不出也做不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云盏在一起的时候,周祈年很容易想到他妈。

可她和他妈除却性别一致外,毫无相似点。

“……”

云盏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举着手机的手终究是酸了,趁他走神之际挂断电话。耳畔电流声戛然而止,周祈年也回过神来,按断了电话,叹了口气,说:“我真没那么穷。”

云盏没说话。

周祈年眼睫半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五百块钱而已,你不会觉得我拿不出来吧?我好歹是周家小少爷,怎么,你忘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周家的小公子,他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钱。但他说话时,脸上摆出的神情里夹杂了几分讥诮与自讽。

“好吧,周家小少爷。”云盏没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