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拔起的声调立马降下来,讪讪地笑:“……后来我听她和她闺蜜聊天才知道,原来有好多男生在追她,她选择太多了,”提到这里,校医眼里流淌着过来人的深意,时光将她打磨成百毒不侵的人,但面前的少年郎和病房里的小姑娘与她不同,还是明媚追风的年纪,“优秀的女孩子身边不会缺追求者,你也一样,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异地恋难的不是距离,而是诱惑。”
“你想想,天下雨的时候你只能隔着电话关心她,对方却直接送伞到她手边;对方受委屈的时候你也只能隔着手机安慰她,对方却可以在她面前逗她开心逗她笑,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离开手机,你什么都不是。”
“永远陪在你身边,这种诱惑比金钱更可怕,不是吗?”
正好到病房外,校医耸耸肩,轻松释然地如拂风过袖般扔下一长串话便推门进入病房内,留下周祈年一人,站在廊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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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盏出院前都没见到周祈年,医药费还是周祈年给的。
她想给周祈年发消息,掏出手机又想起周祈年手机上缴了,不管发多少条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又收起手机。
夜里七点多,晚风微热,像是刚掀盖的酒酿,令人沉醉。
食堂停止营业,所幸便利店还开着,云盏和孟小棠一人捧着一杯关东煮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吃。
云盏拿起一块萝卜,又放下,忧心忡忡问道:“你说我要给他转多少钱合适?”
孟小棠:“啥?”
“祈年哥啊。”
“我知道是他,但是为什么要给他转钱?”
“医药费,裤子……这些钱。”
“又没多少,有什么好转的。”她大大咧咧惯了。
得亏孟小棠这样子的性格,要不然云盏也不会蹭吃蹭喝她家那么多年,不光如此,孟阿姨每次逛街买衣服都不忘给云盏买。孟小棠个高,穿衣风格很受限,早些年走运动休闲风,等到高中之后喜欢穿一身黑的拽酷飒风格,虽然她本人和这三个字毫无关联罢了。但是在长辈眼里,这两种风格都不讨喜,孟阿姨喜欢的是温柔风穿搭,云盏就很适合这样的穿搭,小香风、连衣裙,所以事实上孟阿姨其实给云盏买衣服比较多。
孟小棠始终是无所谓的,反正在她眼里,她和云盏早已不分你我了,两个人的饭卡都是随便刷的,刚刚在便利店她买了三十块钱的关东煮和烤串,还是云盏付的钱。要真那么斤斤计较,她这会儿就应该把三十块钱转给云盏。
云盏和孟小棠确实是互相花对方的钱,互不计较,那是因为两个人朝夕相处产生了无法分离的感情,与其说是朋友,她们更像家人。
但周祈年不是。
对云盏而言,周祈年就是她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哥哥。这样的邻居哥哥,云盏多到数都数不清。
云盏惆怅:“我就是觉得,我俩没亲没故的,他没必要给我出这些钱。”
孟小棠表情茫然:“他不是你哥吗?”
云盏心道她怎么这么单纯呢,盯着远处昏沉的夜色淡声道,“我认哥又不是为了让他给我花钱的,那我成什么了?”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吧,但我是觉得又没多少钱,分得那么清楚,说不准他还会生气,觉得你故意和他算那么清,是不是没把他当做朋友。”
“如果没多少钱,我肯定不和他算清啊,关键是……”
“他花了很多钱吗?校医院挺便宜的啊,而且你就是发烧,能花几块钱?”
“这条裤子,”云盏抻开腿,瞥了眼穿着的黑裤子,又瞥了眼孟小棠“两百六十块,除了裤子,还买了别的东西,加上住院费,怎么也得三四百了吧?京军工每个月生活补贴费才多少钱?”
孟小棠让她别操心:“周家缺那几百块钱吗?”
周家是不缺,但周祈年可能缺。
“你忘了,他说他不谈恋爱的主要原因是太穷。”云盏直白、一针见血地回忆往事,眼神诚恳,“我是不是花了他攒起来的一部分谈恋爱的钱。”
孟小棠终于意识到这一点,长吁短叹后忙催促她:“转转转,快给他转钱,要不然他以后谈恋爱开房没钱可怎么办?咱们可不能当罪魁祸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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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夜聊,基本都是聊八卦,尤其是当一整个宿舍没一个人有手机,一堆活力四射的年轻男大学生们无所事事,只能聊天。
对京军工这些来给新生军训的学生而言,当教官算不上是苦差事。有补贴,还有餐补,住在京北大学,能随时出校,晚上待在宿舍能吵吵闹闹,没人管。京军工日常管理实在太严格,没法点外卖,出门得等周末,晚上睡觉不能说话,宿舍得时刻保持卫生整洁……
男生聊天或多或少地带点黄色废料,一群二十左右的男生荷尔蒙分泌过剩,越聊越激动。唯独一张床铺上躺着的男人一言不发,没多久,被人点到名,“周祈年,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周祈年双手撑在后脑勺,平躺在床上,眼紧闭着,声音发闷。
“喜欢的女生类型啊,要我说,女孩子不能胖,一百一十斤到一百二十斤最好。脸上得肉肉的,肚子上也得有点肉,抱起来才舒服。”男生和周祈年脑袋对脑袋,有板有眼地说。
“挺好。”
“你也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嗯,”周祈年喉咙沉了沉,断气似的,把后半句话给说了,“喜欢不看类型,看感觉,感觉到了,管她一百斤还是两百斤,都喜欢。”
话音落下,宿舍里此起彼伏响起嚎叫声,骤然安静后,角落里有人问:“今天晚饭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背着个女生在路上跑,该不会是女朋友吧?你说不是我可不信,你最懂得怎么和女生保持距离了,以前带训的时候也有女生晕倒,那时候也没见你背她。”
“噢哟,不是吧,真是女朋友啊?”
“我靠,怎么回事,京军工绝色终于也被人收下了吗?”
“什么情况啊周祈年,你倒是说说,而且我看人姑娘还穿着迷彩服,你该不会和你带训的学生好上了吧?这他妈可是要被处分的!没必要为了谈恋爱把自己的前途给葬送了。”
一个个先是激动,后又陷入沉默。
周祈年总算睁开眼,他整张脸都沉浸在昏昧光影里,下颌线条冷淡流畅,倏地嘴角勾起笑来,笑的肆无忌惮,“学校规定,带训期间不准和学生谈恋爱,但没规定,你女朋友正好是你带训的学生吧?也没规定,你未来女朋友是你带训的学生吧。”
规矩都是死的,多的是军训之后,学生和教官谈恋爱的事儿。
大学生谈恋爱挺正常的,京北大学和京北军事工程学院的学生也经常联谊,两校情侣多如牛毛。
“而且她不是我女朋友。”周祈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出师未捷生先死?倒也不是,他还没正儿八经地开追,云盏也没明确拒绝他,就是今晚和医生的谈话让他有点儿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