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正要动笔时,那南庆军医却是突然道:“这位大人……”
众人回头,只见商崇商老爷子坐在原地,竟是已没了生息。宋蓝安一怔,忙上前半蹲在他面前,眼露惋惜。
“宋大人。”
左正延上前,低低唤了宋蓝安一句,宋蓝安淡淡点头:“是时候了。”
沈千聿还呆呆站在涑河前眺望南庆军营,他同万宵以及强撑这场战役许久的众将领,面上都带着热泪。直到轰隆一声巨响传来,沈千聿方无助跪地,遥遥跪拜南庆军营方向。
那一声巨响好似只是个开始,自那后爆炸声接连不断传出,周围地动山摇烟尘漫天,黑烟仿似绵延了千里,一眼望不到边。
沈千聿只觉耳边嗡鸣,震得他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万宵亦是泪中混着血色,趴地不起。
他心痛啊……
与南庆这一战,东宁折损的何止是那些军将同国库中的银钱?
东宁损得是支撑他们行走百年的肱骨和脊梁。
许久许久,漫天黑烟渐渐散去,涑河以东却弥漫着震耳哭声。
沈千聿艰难自地上站起,举起手指向南庆方向:“随本宫攻入南庆,遇降不杀,百姓不杀,妇孺不杀……”
话音落,大军越过涑河,肃清障碍后一路前行。
万宵则带领辎重营中人去到深坑之处,沉默无声寻找那些个举国之力搜集来的金银之物。
有一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自泥土中寻到一块巴掌大的金银绣仙鹤首碎布,他垂眸看了许久,方将之捏在掌心中无声落泪。
万宵亦坐在深坑中,捏着已然变了形状的半面鸿胪寺腰牌,悲痛欲绝……
第351章 渊源
又是一年春。
上京也到了该贴宜春帖之时,东宫中早有人将所有物品准备妥当,可却无人有那兴致。
自从商崇以及宋蓝安等人去往涑河后,商宋二府便受尽白眼,便是宋挽在宫中,也偶能听见外头流传到她这里的污秽之言。
吉荣见她神色淡淡,曾提议惩治那些人,却是被宋挽制止。
那些人眼界不深方说出此话,她不忍苛责,且也正是因为那些人心怀东宁,才有这番热血。
吉荣看着宋挽,未曾说苏家三公子叫骂得最是厉害,苏夫人当街教子让府中管家打得他皮开肉绽,都未能阻止他第二日寻到宋扶面前去。
如今商、宋两府的大门日日紧闭,半点不敢打开。
其余官员家中虽也受到些挂落,却是不似商宋两家被骂得那样凄惨。
这些事,吉荣不敢跟宋挽说。只因涑河已许久未有消息传来,无论前朝后宫都忧虑不已,他无意再给众人添乱。
“承徽,宋府大奶奶求见。”
蘅芷进屋禀报,宋挽起身相迎。
明湘手中提着个捧盒,见到宋挽柔柔一笑。
“嫂嫂今日怎得来了?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长叹一声,明湘张了张口却是未能说出话来,待酝酿片刻后方道:“是有些事,不过没什么大事。”
将明湘邀请入座,姑嫂二人这才交谈起来。
“你向来聪颖,便是我不说你也该知晓外头如今对府里是个什么看法。”
宋挽点头,眼露哀伤。
她父亲最重清名,若听见百姓如此咒骂怕是要气急了。
“府中上上下下如今都闭门不出,便是怕做了什么引发百姓不满,府里已几日未外出采买,实是怕惹天怒人怨。”
“辛苦嫂嫂了。”
明湘摇摇头,一双大眼里满是无奈:“我并非想说此事,我想说得是母亲非要在这关头给宋摇定亲,如今在府中已闹了许久,父亲不在,我……”
如此说,宋挽方知晓明湘的意思。
宋夫人虽为继室但也是明湘长辈,如今父亲不在府中,她便不好处处驳宋夫人的脸面。若传出去,总要被人说道一句新妇厉害,压得婆母喘不过气。
可眼下哪里是为宋摇说亲的时候?
她父亲刚顶着天下骂名去敌国投诚,若此时再大肆操办婚事,不啻火上浇油。
“父亲临行前,说让母亲全权做主宋摇的婚事,我……”
明湘眼眶一红:“我不忍心。”
她哪里忍心让宋蓝安和宋府背负这样难堪的骂名?宋摇的婚事何时说不成,怎得就急在这几日?
可她心里烦闷,却又不好忤逆宋蓝安和宋夫人之言。
“阿兄如何说得?”
“夫君说全权交由母亲去办,让我莫要过问。”
“可我心疼父亲,父亲一辈子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如今却要被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