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母听得瞠目结舌。

原来在汤婵眼里,丈夫人品不重要,夫妻感情不重要,亲生子嗣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她有吃有喝,有钱享乐!

“这,这,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这样想?”汤母头脑发晕,结结巴巴,简直不知道从何批判起,只好挑一个最重要的问,“你,你真不打算要孩子?这怎么行呢?”

“不要,”汤婵斩钉截铁,“死在产床上的妇人还少吗?我莫名其妙地来了这,可不想又轻而易举地送掉这条命。”

“你……”汤母总不能说汤婵想活着是错,辩不过她,便只好暂时放过这件事,说起另一桩来,“可锦平侯府那样的火坑,你嫁过去,外人会怎么议论咱们家?你父亲虽然没了,但我也不是卖女儿的人,结这么一门亲事,家里的脸面往哪里搁?”

汤婵冷静道:“真正有教养的人,不会在未知事情全貌之前贸然评论。”

说着,她语气变得嘲讽,里头有种让汤母心惊的淡漠,“多嘴多舌的人,嘴上谴责着卖女儿,心里巴不得遇上这事得是自己呢若是亲事成了,我嫁过去就是一品诰命,还有戚太妃、庄华长公主、成国公府三座大靠山,依他们趋炎附势的小人习性,心里怕是要酸死了,可再妒忌眼红,他们还是得规规矩矩低头行礼,那可不就得多议论些难听的话,叫自己心里好受些?”

汤母只是连连摇头,她怎么也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汤婵叹气,“侯夫人势在必得,您要怎么改变侯夫人的心意?得罪了侯夫人,咱们还能在京中立足吗?”

汤母犹自挣扎,“还有老夫人能为咱们做主……”

汤婵看她一眼,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您还想给您的女儿报仇吗?”

汤母心头一震,呆若木鸡。

她想到退婚之后,还厚颜无耻想要纳宝蝉为妾的祝文杰,以及为了逼娶宝蝉而捏造谣言,害得宝蝉自尽的周氏……

锦平侯府再是不济,对上小小的祝、周两家,压死都不是问题!

这简直是戳中了汤母的死穴,她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我也不跟您说虚的,如今这个世道,人被明着分成三六九等,若要嫁人,自然是嫁的地位越高越好。”汤婵淡淡道,“外人眼里,我出身不高,又是丧父,年岁也大,真要讲起门当户对,是我高攀锦平侯府。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见祝、周两家的人,也不能保证遇到之后,我一定能成功报复,但若是有个一品诰命在身上,这种被仗势欺人的事情总能少些。”

她看向汤母,“我话到这里,您好好考虑考虑罢。”

*

汤母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

在侯夫人又一次上门做说客时,面色憔悴的汤母默认了与锦平侯府的亲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同意,是屈于侯夫人的威胁,还是被为女儿报仇的可能所打动。

比起神情委顿的汤母,侯夫人却是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她早就预料到汤母会妥协,对于有用的自己人,侯夫人也不会亏待,她大方许诺道:“堂姐放心,我一定把蝉姐儿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汤母强笑了一下,沉默着没有回话。

搞定了汤母,侯夫人志得意满,只等着雄安侯夫人正式上门提亲。

可她万万没想到,先等来的,竟是雄安侯府被下狱抄家的消息!

“你说什么!?”

侯夫人大惊失色,差点失手磕了茶盏,“怎么可能?!”

那不是皇长子的母家吗?

先听说这事儿的是庞侯爷,在外头的男人到底比后宅妇人消息灵通些,他转头回家就把这事儿当新鲜说了,语气唏嘘道:“‘结党串联、营私乱政、教唆皇子’,皇上亲口定的罪。”

教唆皇子……所以皇上竟然没想立皇长子为储君?!侯夫人惊疑不定,与庞侯爷对视一眼,“那皇上之前态度暧昧……”

庞侯爷微微摇头,“不可说。”

侯夫人脸色微变。

这可真是……

谁能想到?

“妾身知道了。”侯夫人很快镇定下来,万幸,这事儿跟庆祥侯府牵扯不大,“妾身会吩咐下去,让府中人都警醒着点,宴饮交际停掉,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这就是主母精明贤惠的重要性了,庞侯爷脸上带笑,讨好般向侯夫人作了个揖,“辛苦夫人了。”

侯夫人无奈地看了庞侯爷一眼,不过心情倒也轻松了些。

皇权争斗瞬息万变,庆祥侯府从不掺和夺嫡的事,这般作为虽博不来滔天权势,却能保子孙富贵平安。

庞侯爷叹了口气,心有戚戚。

听说他那位前小舅子解二爷的岳父都被卷了进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

解府,松鹤堂。

解瑨与太夫人相对而坐,与太夫人低声解释来龙去脉,“几日前,以雄安侯为首的多位朝臣一同联名上折,请立皇长子为储君,皇上留中不发。结果今日早朝,雄安侯等大臣当场奏请皇帝立储,岳父也在其中。

“岳父一直觉得皇上该立大殿下为太子,难免不与大殿下党羽有所交集。我之前拦住了岳父单独奏请太子的折子,事后劝说无果,便暗中拜托了一位父亲生前好友的弟子,请他以教子无方为由弹劾岳父,让岳父暂时赋闲。

“只是没想到事态发展太快,还没等到机会上折,雄安侯一党便已经发动,岳父见机,便与雄安侯等朝臣一同逼请皇上立储。皇上不允,这些人便长跪不起……”

然而皇帝九五之尊,哪里是能被逼的,他龙颜大怒,转头就将雄安侯以及一众党羽下了狱,随即昭告雄安侯十二条罪状各个罪状对应的证据一应俱全,可见皇上是早就准备好,已经按捺许久,只等恰当的时机发难。

太夫人听到这里,到底没忍住,将手上的佛珠拍在桌子上,低声斥道:“简直荒唐!”

若不是修养所限,她更想骂出“蠢货”二字。

跟随丈夫一路宦海沉浮做到阁臣,太夫人的见识绝非一般内宅妇人可比,她深吸一口气,“我一介妇人都知道,夺嫡凶险,轻易掺和不得,许正儒这些年的官都做到哪里去了,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