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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婵本来以为要等些时日,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就收到了紫藤兄长的来报。

却说紫藤兄长得了交代,很快就想出了法子,他脱离了解府的队伍,装成刚来阳曲县的商户公子,找了家酒馆一打听,很顺利便打听到了常家。

听了一耳朵常家的事,紫藤兄长得知常家三少爷最爱在外厮混,他才具平平,却因嫡出身份参与许多重要家族事务,便选了这人为目标接近。

他暗中跟着常三少爷,准备摸清规律后找机会偶遇结识,结果却意外发现三少爷有一回出门后掩人耳目似的七弯八拐,最后进了一家看上去门户普通的大门。

紫藤兄长直觉不对,没有贸然上前,等常三少爷走了,他一打听,原来这竟是解三叔的府宅。

出了这样一件事,紫藤兄长不敢耽搁,立马就来悄悄找了紫藤,将消息报于汤婵。

汤婵得了回禀,面色不由郑重了几分。

她对紫藤道:“我知晓了,你兄长这差事办的不错,让他回头去领赏。只是这事不可对别人说起,让你兄长烂在肚子里,不然出了事情,我是要追责的。”

紫藤高兴应下,“多谢夫人。夫人放心,我兄长晓得轻重的。”

等紫藤告退,汤婵叫来紫苏,“二爷人呢?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请他回来一趟,我有事要说。”

紫苏连忙应下,吩咐婆子去外头找小厮传话。回来之后她观察了一下汤婵的神色,“夫人,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

汤婵摇了摇头,“还不好说等之后消息确认了再同你说,许是我想的太多也说不定。”

之前常家太太被她拒绝后依旧亲自上门道谢,还送了完全超出谢礼意味的重礼,这是打着攀附的主意,而且多半有所求。

汤婵没有接常家太太的示好,常家却转头上了解三叔家的门,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走不通她的门路,转而把主意打到解三叔身上。

若是解三叔同样拒绝,那这事倒没什么,但汤婵却不由联想到解大嫂见惯富贵的模样……解三叔接待过多少这种想要攀附的人家?收过多少礼?甚至……有没有帮人家办什么不该办的事?

而解三婶在得知常家给汤婵送礼时,突然反应不对,是不是因为害怕东窗事发,心急失态,想要打探详情?

等解瑨回来,汤婵就把事情同他仔细说了一遍。

解瑨皱起了眉头,与汤婵对视了一眼。

汤婵委婉道:“这事儿是我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许是我小人心肠,还是私下查一查,别是真有误会,白白冤枉了三叔一家。”

解瑨点了点头,他知道轻重,“嗯,这事我来办。”

比起汤婵的虾兵蟹将,解瑨手底下的人就专业多了,没过几天就有了结果。

这天解瑨面沉如水地回来,汤婵就有了预感。

“你是说,解三叔暗中用着你的招牌,收受盐商贿赂?”

“是。”解瑨看到汤婵,轻轻吐出一口气,接过她递来的一盏茶,慢慢冷静了下来,跟汤婵说起事情始末。“我朝的开中法,你知道吧?”

汤婵点头,“知道,太-祖想出来的法子。北方边镇储粮,路远费烦,太-祖便允许商人用粮食马匹等军需换取盐引,鼓励商人向边塞输送物资。”

解瑨颔首,“太-祖至太宗年间,开中法卓有成效,甚至吸引了大批商人雇佣民力迁居边镇开垦田地,生产粮食,边地也由此日渐繁荣。”

汤婵再次点头,大名鼎鼎的晋商就是因此而起家兴盛的。

解瑨接着道:“然而多年过去,天下承平日久,勋贵官僚甚至皇子宗室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便打通上下关节,随意用些军需甚至空手讨来盐引,再转卖给盐商,如此贱买贵卖,从中牟利。如此一来,边地商人便无盐引可换,或者换了盐引,到了盐场却无盐可领,只得苦苦等候支盐,有的甚至要等上多年。”

汤婵听明白了,她张了张口,“山西就设有两个边镇,所以解三叔他……”

解瑨叹了口气,“如今盐商里都流传着一则消息,说是只要搭上解三老爷,得了解家的名号,就能在府衙领到特殊的盐引,拿着这种盐引,不必在盐场空等,直接便可支取食盐。”

果然如此,汤婵不由咋舌。

她想了想又问:“可是没有你出面,换发盐引的官员竟也认?再说解三叔就不怕被戳穿吗?”

解瑨道:“大笔银子进了解家,这便是把柄,日后若是事发,必定会惹来大麻烦,三叔觉得我为了自己和解家,定然会将事情掩盖过去。其实也不只是他如此想,外人眼里,一笔写不出两个解字,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把我同三叔分开看。再说那些官员也都被喂饱了,即便疑心事情有异,也不愿追根究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解瑨常年在京城,不会过多关注老家的情况,故而只要做的小心,再在人前伪装好简朴的样子,不要有闲话传到解瑨耳朵里,那就基本不会露馅。

这样瞒天过海的事,还真让解三叔做成了。

想起解三叔夫妻朴实的样子,汤婵难免觉得不可思议。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汤婵问:“那你打算如何?”

解瑨很干脆:“自然是上折请罪,治家不严,是我之过。”

他选择大义灭亲,汤婵一点都不意外,她不禁摇摇头,“也不知道解三叔怎么会觉得你是会把丑事用一床被子掩过去的性子……”

讲究家丑不外扬,但未免太看不起解瑨。

解瑨看着她,“折子一上,议论不会太好听,我或许会延迟起复,或许起复后会贬官。”

汤婵挑了挑眉,“要真是这样,咱们就和离,我再寻去个官大的老头嫁了。”

她冲他眨了眨眼,“放心,我偷他的钱养你。”

解瑨:“…………”

他又气又好笑,最后只得咳了一声,无奈道:“胡言乱语。”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心情到底好了一些。

笑闹过后,汤婵道:“说来这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开中法,你要上折,不若在在折子上一同陈述此法积弊,若能想出解决办法便最好了。”

解瑨颔首,“你便是不提,我也要如此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