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婵听罢笑道:“真是好巧,原来还有这般渊源。”

佳音没有明着说出来徵哥儿为什么会被欺负,汤婵就只作不知。等孩子们被带下去自去玩耍后,汤婵笑着对冯纨道:“娘子应该已经从宛娘处得知,我想聘位老师,教我奏筝吧?只不过我是万不及娘子之前学生的聪慧,学琴也只为悦己,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娘子若不嫌弃我是朽木,便可以考虑一下。”

“夫人这般信任我,我再乐意不过,只是我也有些情况,需要夫人知晓。”

冯纨没有急着应下,而是想提前把话说清楚。

“我是行院出身,后自赎自身,成婚生子,不过外子如今已经去世,如今是我独自带着儿子徵哥儿过活。”

汤婵听得一愣,原来冯纨的丈夫已经去世了。

“娘子节哀。”汤婵道,“府上客院空着许多,若是娘子愿意,可以带着徵哥儿客居于解府。”

虽是听了宛姨娘说过二夫人与常人不同,但被如此对待,冯纨还是没能抑制住惊讶,随即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她身上争议太多,若是她选择留下,万一她的出身再被泄露,留住她的解家也会遭到非议。

二夫人对她如此包容,她更不能给二夫人带来麻烦。

“多谢夫人盛情。”冯纨笑着客气婉拒,“我素日喜拨弦吹箫,很是吵闹,客居于此多有不便,便不留了。”

“也好。”

汤婵并不强求,跟冯纨约定好上课的时辰,又送上了束脩,教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娘子与宛娘也许久未见了吧?”汤婵笑道,“想必你们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汤婵让双巧将冯纨领到花园一处小亭,宛姨娘得了她送的消息,已经等在那儿了。

等冯纨离开,秋月忍不住跟汤婵感慨道:“真是红颜薄命,冯娘子好不容易挣脱泥沼,嫁得一位真心人,丈夫却又早早去世……”

“出身不干净,怎么能往家里领”这样的话,现在的秋月已经不会再说了,她叹了口气,“唉,您说这世上怎么就这样多的苦命人。”

汤婵也不由默然。

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啊,汤婵告诉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要为了自己好好过。

*

另一边,领路的双巧带着冯纨来到了花园亭中,四周开阔无人,风景甚佳,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宛姨娘看到来人,不自觉站起身,双巧带冯纨到后就退到远处,给二人留出空间说话。

经年未见,两人都觉得有无数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后化为相视一笑。

“姐姐说得不错,二夫人果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冯纨笑道,“能有这样的主母,我真心为姐姐高兴。”

“谁说不是呢?”宛姨娘点了点头,她的命不好,自小就不得不沦落风尘,但她也算幸运,遇见二夫人这样的主母。

然而对比她,冯妹妹的运道似乎就差了些,宛姨娘担忧道:“我之前还不知,你的夫君……”

冯纨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地对宛姨娘道:“最起码我还活着。”

宛姨娘听了这话,怔忪了一瞬后,也豁然开朗。

“是啊,起码我们都还活着。”

昔年住在一个院里的那些姐妹,全都已经没了联系,或是跟随夫主,散落至天涯海角,或是几经转手,颠沛流离,更多的已经香消玉殒,不在人世。

宛姨娘莞然而笑道:“哪怕是天生贱命,咱们也得好好活着。”

第77章 “大少奶奶发动了!”

三伏天的日头最是毒辣, 外头热得像蒸笼。秋月端着食盒从厨房回到院里,不过短短一小段路,额头已经见汗, 背襟更是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离院子越来越近,一阵清越筝声传入秋月耳畔。

秋月抿唇一笑, 夫人又在练琴了。她加快了脚步, 抬手打了帘子进屋。

冰盆散发的凉爽之气扑面而来,秋月舒了一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 汤婵愈发离不得冰, 甚至解府本来给她的份例都不太够。还好汤婵小金库丰厚,她自己掏钱补贴了购冰费用,将冰摆了满屋, 夏天总算不那么难熬。

之前秋月听到的乐声, 果然是汤婵正在拨弄琴弦。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她如今会认谱, 还能弹两首非常简单的小曲子。

成年人学乐器与小孩子不同,汤婵不求成为演奏大家,只为愉己, 故而冯纨教汤婵时, 就没有让她一味练习枯燥的指法,而是穿插着教授一些成曲。

这一招很好用, 汤婵人菜瘾大, 即便最简单的曲子都弹得磕磕绊绊, 她也乐得不得了。

秋月问:“夫人, 冰碗取回来了, 您现在要用吗?”

汤婵卸下义甲,从筝前起身, 坐到榻上,“拿过来吧。”

冰碗是消暑用的时令小吃,碗底铺上荷叶,荷叶上铺着小块碎冰,新鲜的莲蓬子去芯,果藕切片,再跟菱角同芡实混在一起装入碗中,加入糖汁或蜂蜜调味,再根据口味,撒上核桃仁、杏仁、甜瓜丁、蜜桃丁等零碎,最是甜凉爽口不过。

汤婵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只觉五内清凉,不由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她正吃着,解瑨回来了。

一看见汤婵的打扮,解瑨就是动作一顿。

他板着脸移开视线,皱眉严肃道:“怎能如此不庄重?”

汤婵低头瞅了瞅,她穿着一件小背心,外头罩着纱衣,纱衣比较透,看得到裸露的胳膊和胸口,但该遮的地方都遮着。

她理直气壮抬起头:“全都捂起来是庄重了,我也要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