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瑨错开视线,向汤母问了好,略一停顿说道:“担忧岳母遇到麻烦,顺便也该祭拜岳父。”

汤母眉开眼笑,高兴得合不拢嘴,“难为你特意跑一趟,实在是有心了。”

汤婵不知道解瑨内心的波折,只当解瑨是收到她的信之后来帮忙的,也有点感动。

解瑨看向几位族中老人,“我想同拙荆一道给岳父上柱香,不知可方便?”

族老们面露纠结。

有俗话说“女婿不拜丈家坟,上坟妻家无后人”,更有难听些的说“女婿上坟有辱先人”,说的就是女婿不该到妻子娘家祖坟给岳父祭拜。

然而如今不是清明中元这样的祭祖大节,而且解瑨身份不同,整个大兴县城最大的官,告老回乡的康老太爷,告老前也不过是个四品,解瑨是比康老太爷还厉害的贵人,说不定能让汤家沾沾贵气,让汤家也能出个这等出息的子孙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族长应下,“自然方便。”

汤婵看得微叹,果真在权势面前,什么宗法规矩,都是一张废纸。

不过……汤婵有些无奈地笑笑,荣辱全部系于一个男人,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太舒服。

但她是个心大的人,从不跟自己过不去。毕竟活在这个世道,汤婵很快就想开了,安慰自己,就当入职大厂,大佬老板给撑腰吧。

安定村地理位置不错,称得上山清水秀,村里大半人家都姓汤,汤家祖坟背靠后山,附近还有条河。由族长亲自带着,汤母汤婵跟解瑨来到汤父的坟前。

四处有未化完的点点积雪,林木枯败,颇有些萧索之意,但坟前还算得上整洁干净,看得出族里有认真照料。

汤母眼眶微红,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墓碑。

虽然随身带着汤父的牌位,但汤母一直没能回来祭拜丈夫的坟墓。

她一边点香,一边在心里默默跟汤父说着话。

“远山,你跟宝蝉最近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婵姐儿也都好,唔,她现在已经成亲,该改口叫婵娘了……女婿年轻有为,跟婵娘一样,十分恪尽孝道,你在天之灵,要保佑他们顺遂平安……”

汤婵看着这一幕,许是原主情绪残留,心里不由酸酸的。

她低下头,闭了闭眼。

解瑨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片刻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汤母才回过神,她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失态了。”

她让出了位置,“你们来吧。”

秋月上前摆了垫子,汤婵正要跪下,动作却微微一顿。

汤父是原身的生身父母,她怎么拜都不为过,但解瑨……

未曾想解瑨也利落地一撩衣摆,神色郑重地跪下。

似乎察觉汤婵的停顿,解瑨微侧过头,平静地看了汤婵一眼。

汤婵一愣,随即挑眉笑了笑,也跟着跪到坟前。

两人点了香供在坟前,拜过汤父,摆上祭品,又使人稍微清理了四周,这才离开后山往回走。

村中小路不能走马车,只能步行,回去的路上,汤婵边走边看景,突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皱了皱眉。

解瑨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躲在一棵老槐树后,正打量着他们一行人。

未出正月,天气还冷,小丫头却穿着满是补丁的单衣,身上黑不溜秋,耳朵手指都冻得通红。

注意到二人的动作,一行人都望了过去,小丫头被这么多人看着,像是有些害羞,一扭身跑走了。

汤母没忍住问,“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老族长第一时间没认出来那是谁,还是被跟在身后的儿子提醒才想起来。

“那丫头命苦,”老族长叹了口气,“她也是汤家人,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爹意外去世,后来爷奶也都没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只好被送给一个远房堂叔收养,但她那个堂叔家中孩子多,条件也困难,难免偶尔照顾得不周全。”

看小丫头的样子,哪里只是不周全,但收养她的叔婶到底给了她一口饭吃,汤母也无法苛责。甚至在有些村人眼里,堂叔一家白养着一个赔钱的丫头片子,不打骂、不整日使唤她干活,这就已经是良善的好人了。

汤母露出不忍之色,叹了一句可怜,忍不住想帮帮这个孩子。

汤婵看出汤母的心思,回来之后,先给解瑨找了点吃的让他垫垫,随后便让老族长叫人把小丫头找来。

很快,小丫头就被领了进来。她小脸消瘦,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很有几分机灵相。

汤母一见,心里就软了几分,她试着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春分。”小丫头口齿清晰地答,她生在春分,家里人就这么叫她了。

汤母轻轻摸摸她的脑袋,“春分今年几岁了?”

“七岁。”春分说。

汤母有些诧异,孩子身形很是瘦弱,瞧着跟四五岁一般,竟然已经七岁了?

随即她转念一想就明白,应该是这几年条件困难,没怎么吃好饭的缘故。

汤母心里更加怜惜,让丫鬟霜菊拿出随身带的点心给她吃。

春分眼睛一亮,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点心。

她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多拿,只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