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此前确实诊断过陛下生育的几率极低,但却不是绝对没有,民间有传闻,少数女子的体质特殊,极易受孕,若是碰上这类易孕体质,生育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或许娘娘就是陛下的命定之人。”

章太医不疾不徐地说出了准备好的措辞。

他天性谨慎,虽然世人皆知陛下绝嗣,但他讲究做事留一线,所以陛下登基时,他在记录上写得是‘生育率极低’而不是‘绝嗣’,这才有余地,让他找到个借口给圆了回去。

命定之人。

宁旻嘴角含笑,甚是满意这个说法。

阮软可不就是他的命定之人,第一次治他眼疾,第二次救他性命,第三次又为他孕育子嗣。

只是这个孩子……恐怕不能留。

思及此,他的嘴角沉了下来,看了眼吃糕点的女孩,露出的一截下巴微微扬起,似乎是被一块糕点就哄得心满意足。

宁旻挥退了左右,上前顺了顺她的发尾,从背后动作小心地环住她的腰肢,语调温柔缱绻:“软软,朕很开心。”

男人的发丝蹭在脖间的软肉上,微微发痒,她安抚得蹭着他的耳后,笑道:“嗯,我知道,陛下要做父亲了,开心嘛?”

她摸了下自已的小腹,面带微笑的憧憬,“我很开心,若是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我能陪伴他长大,只想一想就是件很幸福的事。”

宁旻小时候个冷酷正太,没能多陪伴他一段童年时光,一直是阮软的遗憾,若是能有个如他一般的孩子,她心底万分期待。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男人的面上浮现悲痛,嗓音低哑着,“开心,只要是软软开心我就开心。”

“那陛下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只要是软软给我的,我都喜欢。”他垂眸吻了下她的额头,“乖,我还有事,要去御书房一趟,很快就回来,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告诉紫芙。”

阮软看着男人的笑,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御书房里,章、陈两位太医跪在地上,因为猜不出陛下的心思,两人都有些紧张。

“皇后的胎相,可有不妥?”

陈太医:“回陛下,目前娘娘的月份尚小,且脉搏有力,圆润如珠,依臣的诊断,胎儿应当很健康。”

“章太医,朕体内的毒素,是否会对阮软和孩子有影响?”

“这……”章太医语气一顿,“按照医理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就像陈太医所说,胎儿现在月份太小,臣等医术有限,只能等时日大些,才能再为娘娘诊断。”

闻言,宁旻许久没有出声,他似是认命般叹了口气,阖上的眼皮遮住了悲伤,“准备最好的打胎药。”

“陛下!”章太医猛然抬头:“陛下,可是娘娘这胎目前看来一切安好啊!”

“望陛下三思!陛下体内余毒便是传播给娘娘和小皇子,也重不至死,而且老臣定当竭尽全力!还望陛下莫要冲活动!”陈太医的头磕在地上,‘砰砰砰’的声响不断在殿内回荡。

“陛下,龙嗣来之不易,老臣跪求陛下!”章太医言辞恳切,膝行上前。

章太医原以为娘娘这龙胎有异,但皇上的态度说明了一切,那他就要拼尽全力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前朝贵族们本就因立太子一事蠢蠢欲动,若娘娘顺利诞下小皇子,那必然打破僵局,陛下陛下虽然冷酷暴戾,但不失为明主,只要解决了唯一的限制,那大齐必然可保百年昌盛繁荣。

章太医虽已年迈,但一辈子在朝为官,忠心耿耿,他只愿天下太平,自已安度晚年。

“朕且问你,朕身上的毒素传给皇后的几率有多大?”

“陛下体内残余的毒素达数十种,且含有多种奇毒,臣无法具体估量,但臣以性命起誓,娘娘中毒的概率极低。”

陈太医见有转机,也连忙开口:“陛下,娘娘的身体健康,又有臣等保驾护航,陛下何故如此悲观!”

悲观?

宁旻握紧了拳头,他哪是悲观,他只是不想阮软出现危险。

生育之于女子本就如同过鬼门关,因血崩难产而亡的孕妇不在少数,而且他的身体有恙,只怕孩子也会出现问题,万一阮软生产之时……他不想去赌。

“陛下,便是现在服下打胎药,是药三分毒,也难保不会伤了娘娘,况且娘娘对此胎的态度很是欣喜……”章太医抓住了重点,点到即止,“还望陛下思虑万全。”

是啊,软软很喜欢这个孩子。

宁旻内心的挣扎,回想起软软摸着小腹的那一刻,心中的所有防线都轰然倒塌了。

“从今日起,陈太医每日早晚去坤宁宫请平安脉,娘娘的身体状况也每日记录,一旦出现任何异常,这个孩子……”

纵使他心狠手辣,后面的话含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却始终说不出口。

第二百七十八章 绝嗣帝王+美艳奴隶46

一想到日后会有个香软的小宝宝叫他父皇,却要被他亲手扼杀……宁旻眼底的痛苦不断翻涌。

“退下吧。”

两位太医等了许久,才听见陛下淡漠的嗓音。

关上门的那一瞬,夏公公看到男人在高位上的落寞身影,止不住担忧。

先帝重病,两子夺嫡,远在邕城的陛下也没有躲过,被宗亲裹挟着卷入斗争。夏福安并不清楚陛下登位的具体过程,他只知道那晚皇宫里乱成一团,血色与火光绰绰,所有人都在哭喊、逃跑,他和外戚哥哥缩在角落,原以为难逃一死,但一夜过去,皇权转换,天变了。

他被陛下钦点成了总管太监,也知道了诸多辛秘。

例如,是先皇后和淑妃陷害了齐贵妃与齐家满门;例如陛下幼时的眼疾和多次中毒,少不了先帝和先皇后的手笔;又例如陛下空置后宫却常常独坐于冷宫。

夏福安猜想,陛下许是怀念小蝶了。

怎么会不想呢,年少相识,相依相偎,她是陛下黑暗岁月里的微弱温暖吧。

就连夏福安自已,都曾悄悄在角落里祭拜过,那个惊艳众人的小宫女还未长大就夭折了,若无人烧纸,该多凄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