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钦大惊失色地唤我“妍妍”,我心甚慰地昏过去。
死是死不成的,回来的路上我给自己塞了许多好药。
再次醒来时,我被缠成蚕蛹,蜗居在床,穆钦面容憔悴,疲惫不堪。
鬼话我张口就来,“先生,救命之恩是不是应当以身相许?”
本以为他会一如既往不理会,或是说我不知事,谁知穆钦若有所思地点头说是。
我一愣,笑得伤口疼,“那先生可不许反悔。”
穆钦走过来轻敲我的脑袋,“怎生得如此执拗?”
我用头蹭他的大手,实诚回答道,“因为先生难追啊。”
花了我二十年的光阴才赶上。
穆钦医术不凡,我体质也异于常人,不到半月一身重伤就可以活蹦乱跳,连此前淤积心口的滞气也散去。
我坐在书案旁边,捧着腮欣赏美人,“夫君接下来想去哪?”
听到我的孟浪之词,穆钦已经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北关。”
听到这个我心里忍不住一颤,那里关于他和容莹的爱情故事广为流传。
“能不能不要去?”
穆钦疑惑地反问我,“不想去?”
我是不敢去。
“嗯,那里风沙太大对你的身体不好,我可不想早早当寡妇。”
“妍妍。”
穆钦长叹了一口气,“我此前住在雪山。”
这意思就是非去不可。
我像只炸毛的大猫,起身恼怒道,“为什么非得去北关,你就那么喜欢那里?”
都怪我嘴贱,问他想去哪里的是我,这下人家说了,不乐意的又是我。
穆钦放下药材,用帕子拭手,淡淡回忆道,“不大记事,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说,喜欢大漠黄沙同苍茫四野相接,残阳如血同大雁南飞作陪。”
我收起身上的刺,重新坐下,“许是十分重要的人,那便去北关看看。”
之所以翻脸这么快是因为这话是我说的。
我驾车一路游山玩水,带着穆钦来到北关。
这里大雪飞扬,烽烟四起,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哭声动地,与我一年多前离开之景大相径庭。
穆钦敲着盲杖下车救治伤民,我执剑斩杀肆意掠夺关外人,直到深夜我同灵均沾满血方才平息。
夜色中一队人趋近,一道身影从中脱出飞速冲过来拥住我,旋即又放开。
裴矩怒气冲冲,身上的旧盔甲全是血,“走就走远点,还回来做什么?”
我用裙子将灵均擦干净收回剑鞘,明艳一笑,“来告诉你,我拿下病秧子。”
裴矩被我晃了神,干咳两声,“滚滚滚,没被人砍死,要被你气死。”
说起这个我面色凝重,“镇关军呢?怎会让厥人进关掠夺,让百姓上场厮杀。”
裴矩眼神暗淡,“穆钦大将军战死后,镇关军群龙无首,被朝中多方势力打压,一年前抵御外敌,孤军奋战只余残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呵......这南朝真是烂透了。”
裴矩向南眺望,痛声沉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深有同感,“走吧,先回去。”
茶婆婆风雨一生,心境常人难及,见我们满身是血半点不慌,招呼洗手吃饭。
“妍丫头,怎能带新郎见旧郎呢?”
我一口茶喷到旁边裴矩的脸上,“咳咳.....抱歉,太激动了。”
裴矩怒火中烧,用袖子擦茶水,“妍妍,不给我这个旧人介绍一下?”
还未待我说话,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婆婆安康,我名楚蹊。”
穆钦朝裴矩颔首微笑,“是妍妍的新郎君。”
好家伙,我接连喝几杯茶水压下雀跃的心,姜还是老的辣,这一下不抵过我一年。
裴矩对我横眉冷对,“喝水撑不死你。”
我得意洋洋挑衅回去。
茶婆婆乐呵呵道,“吃菜吃菜,妍丫头多吃点,都瘦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