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皓行奇怪道:“是啊。可是土兵如何能不穿盔甲?”
“如果能找到一种更轻、却又坚固的甲胄……”江载初眸底有了淡淡光亮,“以及一支骑术更为精湛的土兵的话……”
无影再一次醒来时,意识到自已的伤处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那年你们布置下用来伏击送亲队伍的马贼,是从何处找来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沉沉响起。
“殿下。”萧让又一次挣扎着要爬起来。
“不必起来了。”江载初淡淡道,“躺着吧。”
“那些马贼……皆是川洮真正的马贼。”
“数量有多少?”
“那时民不聊生,各地都有马贼,人数不下万人。我们找了大约五百。”无影顿了顿道,“其实那些马贼虽然出身卑贱,却极为桀骜不驯,也是因为郡主的缘故……”
“她那时小小年纪,为何能同那些人有交情?”
“也不算交情,只是那时川西马贼兴起,一次抓了许多,按侯爷的意思本要尽数抄斩的。后来是郡主开口求了情,才改成流放。”无影低声道,“后来消息传出去,那些马贼很承郡主的情。”
“那时他们身上穿着的甲胄材质十分古怪。”
“是藤甲与竹甲,因为洮地有竹海,就地取材,那些竹甲与藤甲经过炙烤与曝晒,十分坚硬,不比军队中的盔甲差。”
江载初站起身,在军营中踱了几步,似是在沉思,良久,他身形顿住:“本王若是要那些马贼为我所用呢?”
无影怔了怔:“那……恐怕要郡主再帮一次忙。”
元熙三年九月,匈奴可汗冒顿入关,左屠耆王率军向西北与其会合,统军三十五万之众。一直在河西、西州两郡牵制敌人后部的景云引军南归追击;与此同时,镇守永宁一线的宁王江载初亦率军二十万北上追截,收复中原沦陷之地。
大部军队开始往函谷关调动的时候,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宁王江载初,没有在前往函谷关的路上。
官道之上,十数骑人影正悄然无声地向洮地疾驰。
第八章 马贼
第八章
马贼
九月之后,便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四合院落中,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在练剑,用的是一把木剑,一招一式虽然稚嫩,倒也像模像样。一套剑法练完,在旁等着的少女手中拿着一件外袍,急忙要帮他披上,小男孩却抹了抹脸:“我再练一遍。”
少女本想劝阻的,身后有人走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让他练吧。”
小男孩一见到她,笑得眉眼弯弯道:“姑姑。我练给你看。”
“姑姑看着呢。”维桑笑道,“练完咱们再一道吃饭。”
她是在一个多月前见到阿庄的,时隔三年多,小家伙长大了不少,个子也到了自已腰间,比起小时候肉呼呼的样子,眉宇间已经显出一丝清秀俊朗来,就像……他的父亲。小家伙刚见到自已的时候,愣了愣,并没有同她十分亲近。她立在原地,也只微笑着看着他,眼眶却已经湿了。
“是……姑姑吗?”小男孩终于迟疑着跨出了一步。
她冲他伸出手。
小男孩仰头看着她,终于扑进她怀里,喃喃地说:“姑姑,你骗我……你说三个月便回来的啊……”
如今目光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维桑心中觉得既庆幸,又满足。她在外流落了三年多时间,留下侄子一个人。她也曾害怕他独自留在锦州,因为当了三年多的傀儡而变得胆小懦弱。可如今再见,他虽然有些认生,但行为举止彬彬有礼,不失小小君侯的尊严。
阿庄练完了剑,未晞便带着他去擦脸换衣,厉先生推门进来,口中嘟囔着:“饿了,何时用午膳?”
维桑抬起眸子,笑道:“先生来了,今日备下了梅子酒,想来先生会喜欢。”
厉先生慢悠悠走过来,似乎连话都懒得说,搭上了她的手腕。
“比起昨日好了些,午后还是要记得去泡药浴。”老人施施然往里边走,直言不讳,“每日这么做,虽不能拔出你身上的蛊毒,但也能保你无恙。”
厉先生呕心沥血,终于寻到了一张古方,上边要用到一味洮地特产的名贵药材,唤作赤箭。因新鲜摘下的赤箭药叶舒缓气血的功效最强,江载初便将她送到了川西产赤箭的山谷附近住下,如今也有近两个月了。
午膳十分简单,是新鲜的竹笋烧肉和炒青菜,桌上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姑姑你下午还是要泡药水吗?”韩东澜放下碗筷,仪礼十分周全,“那我去练字了。”
午后略略休整,便是固定泡药澡的时间。
维桑是真的不大愿去,偏偏厉先生和未晞盯得紧,到了那个时间,她只能回到房中。
屋子里飘浮着淡淡的药香,维桑遵照着厉先生的嘱咐,每日午时要泡整整一个时辰。她的身子如今十分畏寒,可是泡在这药水中,浑身上下像是有无形的小刺密密扎着,这一个时辰着实难熬。
维桑叹口气,跨进热气腾腾的黄木桶中。
时辰过半的时候,未晞就会进来加热水。
维桑闭着眼睛忍受着身上的痛痒感,听到身后大门响动的声音,低声恳求道:“未晞,今日泡半个时辰好吗?”
未晞并没有理她,只是往木桶中加水,她心知这件事上未晞很是坚持,只能轻轻叹口气道:“那你帮我将头发挽一挽,有些落下去了。”
未晞放下了水桶,回身找了一会儿,才找出了篦子。
长发被放下来,重新挽了挽,扎上去的时候却有些笨手笨脚,维桑被扯到了几缕头发,忍不住低低呼了一声痛,回头道:“轻点”
屋内蒸腾的热气中,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剑眉星目,比起数月前,面色略有些黝黑,眸子是异样的黑沉,深邃得望不到尽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接着,在那黑沉的漩涡之中,泛起了几丝笑意。
维桑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已病发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