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才夹了一口菜,江载初定定看着身边的少女,突如其来道:“听闻尚景侯之子到了婚配年纪,尚景侯正四处寻觅合适的官宦小姐。”

“尚景侯伯伯与我爹很是交好呢。”维桑随口便道,“尚兄我也认识。”她一抬头,对上江载初略带深意的眼神,忽然脸颊飞红,摇头道,“不过你说的那些,我可不知道。”

他原也不过轻轻试探,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却蓦然荡漾出了暖意。

“江载初,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其实维桑也不知道自已哪来的胆子,竟把这样一句话说了出来。

或许,或许是因为下午在府上听到父亲说起京城里的事,才知道他曾经有一门极好的婚配未婚妻是名满天下的元家小姐,两人自幼青梅竹马。

只是造化弄人。

本以为他在沙场上功成名就,回来便能迎娶佳人,最后她却进了深宫内院,他则黯然被贬至此处。

江载初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似乎不意她会这么问,不过兵来将挡,他的声线沉稳而郑重,一字一句道:“来锦州之前没有;到了这里,却遇到了。”

“啊?”维桑怔了怔,方才明白他说的话,两颊更是红透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平日的伶牙俐齿全然不见,只是呆呆回望他。???

往日里他看着她的眼神温和煦暖,而此刻其中隐藏的热烈情感却澎湃而出,大约是怕她吓到而拒绝,隐隐还带着忐忑和脆弱。

哪怕是洮地最活泼最大胆的少女,此刻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却又差点咬到自已的舌头,维桑听到自已用最轻的声音:“那你去问我阿爹吧。”

塞外战场上杀气凌人的修罗,瞬间却融成了绕指柔,他只觉得这一生都不曾这般如释重负,只一个字,却又承诺如同千钧之重:“好。”

此时的维桑心口仿佛小鹿乱撞,少女情窦初开,意中人也钟情自已,或许是最美好的事了。她总以为,只要父亲答应了,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什么再能阻隔自已和他了。

可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冥冥中主宰这一切的,不是他们两个人,还有远在京城,日日被她抱怨、却从未谋面的皇帝,还有这天下间,万千子民。

第三章 旧知

第三章

旧知

一日一夜的疾驰,暮霭之中,长风城庞然大物般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视线尽头。

江载初勒住马缰,箭垛间有土兵问道:“来者何人?”

他沉沉抬起目光,与那名土兵对视了一眼。

“是上将军。”

城门后是忙乱的铁索绞动声音,包裹着厚实铁片的城门缓缓打开了,江载初催马而入,马蹄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只是没跑多远,迎面就是一支巡逻骑兵小队。

每一日的晚巡都是景云亲力亲为,为防敌人夜攻,他须布置当晚城防重点,今日也不例外。城门口有人孤骑而来,景云勒住马,直到看清来人,他的唇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旋即扬了扬手,骑兵们齐齐翻身下马,整齐划一地行礼。

上将军骑在马上,身姿未动,只淡淡道:“起来吧。”

景云对身边的副官压低声音说了句话,骑兵们便纷纷上马往前离去了,景云牵着马,正要说:“将军,你一个人回来”蓦然却见到他身前鼓鼓囊囊的,显然,黑色的斗篷将另一个人隐匿了起来。

景云倏然间沉默下来,苦笑:“你还是把她带回来了?”

江载初没有接话,深沉的眸色中不见任何表情,也叫人难辨喜怒。他只是一手揽紧了身前的女子,夹紧了马腹。

乌金驹飞驰而过,只在于景云擦肩而过时,他说:“到府上来找我。”

乌金驹停在将军府门口,江载初解开斗篷,裹住维桑的身子,自已翻身下马,跟着向她伸出手来。维桑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将目光挪移到手上,很慢很慢地,把自已的手放了上去。他将她抱下马,径直走向府内。

维桑跟着他走到门内,径自转了方向要去自已住的西苑,他却停下脚步,淡淡看着她,冷声问道:“你去哪里?”

她的目光却仿佛是失焦,用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从昨晚那件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浑浑噩噩,仿佛是那一晚抽走了所有的活力与精神,整个人迟钝下来,停下了脚步。

“西苑是给军中谋土住的。韩维桑,你以为我真的将你当作谋土吗?”他慢慢走上前,忽然伸手探进他给她披上的斗篷里,里边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他随手一触,就能摸到细腻赤裸的肌肤,他的眸色带了几分轻佻异样:“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这么聪明,还不知道吗?”

放在自已腰间的那只手上明显带着长年行军留下的厚茧,维桑只觉得自已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幸好在这里他似乎没有打算要对她怎么样,很快抽出了手,颇为随意对赶来的侍卫道:“带她去南边,景云一会儿过来,让他去书房找我。”

江载初身边最宠爱的是薄姬,可是并不代表他的身边只有薄姬一个女人。

有些是手下将领送来的战俘,有些则是地方官讨好送来的歌舞伎,绝大部分都是有名无实,但她们统统都是一个身份上将军的侍妾。

如今只不过又多了一个。

院子里有女孩子们说笑的声音,在维桑走进去的时候戛然而止,她们好奇地看着这个裹着黑色斗篷的新人,目光中有着猜测,或许还有不自觉的嫉妒多一个人,便多分一份荣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薄姬那样幸运的。

维桑却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只在一个少女匆匆奔到她身前时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没事吧?”未晞一把捉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她,脸上泪痕未干,抽噎道,“是我没用,是我不好。”

维桑定定看着她,似乎是想要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几句,可终究她还是没有动,只是艰涩地开口:“不关你的事,未晞,我想沐浴。”

未晞要来了热水,一桶桶地往澡盆里倒。

维桑坐在那里,眼神直愣愣的,一动不动,清秀的面容在白色热气的蒸腾之后越发模糊。未晞探手进去试了试水温:“姑娘,可以了。”

这几日她提心吊胆地等着,只怕维桑出什么事,幸好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是看着精神不大好。未晞不敢多问,绕过浴桶走到维桑身边,伸手去替她解开斗篷,却未想到维桑伸手挡开了,她的声音嘶哑而暗沉:“我自已来就好,你去外边等着。”

未晞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那我就在门口等着,姑娘好了喊我。”

她悄悄掩上门,就坐在台阶那里,听到屋里隐约窸窸窣窣的解衣声,然后是水声,她稍稍放心,低头拔了根草在指尖拨弄。

天色已经暗了,未晞估摸着桶里的水也快凉了,打算起身去厨房再要些热水来。

南苑的门忽然被重重推开了,几名侍卫立在门口,身形笔直,年轻男人的身影在他们之后才出现,脚步坚实,直直地朝自已的方向走来。

未晞停下了脚步。

昏暗的月色星光并没有模糊男人清晰的轮廓,他虽是轻袍缓带,只是身上那种令人无法呼吸的凛冽气质还在,未晞连忙跪下,低下了头:“上将军。”

上将军脚步顿了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