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你为何这般在意我是否践诺?”江载初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不是想杀了她吗?”
“我是想杀了她!可,这般卑劣的女子,可我不想将军您,亏欠了她一般”
“我并未亏欠她。”江载初笑着摇摇头,这孩子跟随自已这么多年,心中意气,却还是如当年个少年,他慢慢解释道,“我答应她保洮侯,只是答应她写那封信。若是杨林如常人一般,自是会害怕我的武力威胁,不会废洮侯。”
“可杨林还是自立为侯了。”
“这便是人心,人心难测。我做了我该做的事,只是对方不按照惯常的路数来,是我控制不得的。”江载初轻声道,“她明白这个道理。”
“那还要留着她吗?”景云轻声道。
“嗯。”他含义不明地应了一声,“让她留在这里。”
“是。”景云点点头,眼下他心中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大哥,攻下了长风城,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如今我们攻下长风城,有了屏障依靠,南北分治的局面已经形成。景云,我要你修复这城池防御,其余则按捺不动。”江载初缓缓道,“北边朝廷若有这魄力,便该派大军前来征讨;若是没有,便正好让咱们休整,只等来日,我便率军北伐!”???
三年来日日不得安眠,此刻在这长风城驻扎下,宏图霸业仿佛已近在眼前,景云心中激荡,单膝下跪道:“是,上将军!”
江载初含笑看着他,轻轻挥了挥手。
维桑回到小院,未晞正手脚麻利地晾出洗干净的衣裳,招呼道:“姑娘,我去给你倒茶。”
她却仿佛没有听到,走进里屋,反关上了门。
小心将颈间那串链子摘出来,上边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锦囊,再打开,里边是一粒叮咚作响的小小铃铛。维桑拈在指尖,细细看着,直到此刻,一直绷紧的弦断了。温热的液体溢满了眼眶,她扬了扬头,本想让它们回落进眼底,可真的止不住,一粒粒滚落下来,仿佛是串珠忽然洒了。
来到这里,她做好了完全准备。
准备被杀,被辱,她一直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自已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在看一场皮影。可是为什么世事还是如此艰难?
洮侯被废……下落不明……
“阿哥,阿嫂,我真的做不来……”她拼命咬住了下唇,抑制住哭声,双肩剧烈抖动着,“我真的做不来……我以为能救阿庄的……我以为……”
唇上想来已经咬破了,口中微微渗出血腥的味道,她紧紧闭着眼睛,忽然想起那一日,阿嫂双目中滴着血,握着自已的手,一字一咳:“小妹,阿庄就托付给你……”
她将哭闹不停的侄儿抱在怀里:“我知道。”
三年了,她做了一切阴狠刻毒之事,与故土别离,与爱郎反目,可是为什么,却还是不能完成当日的嘱托呢?
或许……或许你不该这样了。
或许,去救了阿庄出来,那些旁事,又与你何干?
维桑被这个想法击中,脸上还挂着泪珠,呆呆坐了很久,才听到未晞在用力拍门:“姑娘,姑娘你在吗?”
她连忙站起来,从铜盆里绞了块帕子擦了擦脸,将门打开了。
“姑娘你怎么了?”未晞盯着她的脸,有些怀疑道,“不舒服吗?”
维桑深深吸了口气,从容掩饰:“没有,吃饭了吗?”
未晞才收拾了碗筷,忽然怏怏跑回道:“姑娘,那莽汉又来了。”
“不许无礼。”维桑连忙迎至门外,却见孟良换了身深紫色衣裳,剃干净胡须,仪表堂堂站在那里,果然又来了。
“韩姑娘,下午无事吧?”孟良爽朗招呼道,“咱们一道去看看长风城工事吧?”
“孟将军收拾之后,真正是风度翩翩呢。”维桑浅浅一笑,孟良长得虽远不如江载初般俊美,只是举手投足豪迈大方,望之便觉得胸襟生畅,也当真配得上虎豹骑的勇猛之气。
只是这素来不拘小节的将军听到这句夸奖,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倒是未晞扑哧一声笑了:“有些人哪,连场面上的恭维话都听不出来,还真以为自已风流俊俏呢。”
孟良瞪了未晞一眼,却见这小丫鬟并不惧怕,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哼了一声:“好男不与恶女斗。”
“未晞,别看准了孟将军好说话,便老是这般挤对。”维桑摇了摇头,“我这边出去一趟。”
孟良见她答应,很是高兴,两人一起往外走,穿过将军花园,却见不远处也是一男一女同行而来,身后还跟着不少随从。
孟良迎上几步:“上将军。”
“起来吧。”江载初眯了眯眼睛,看着这同行两人,面上不动声色,“你们这是去哪里?”
“我想带韩姑娘去看看城内工事进度。”孟良快言快语,“虎豹骑不擅守御,还想听韩姑娘指点一番。”
江载初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维桑脸上,她刻意侧着头,也涂过脂粉,却隐约可见微肿的眼睛。他无声一笑:“孟将军倒是虚心。”
“将军你这是和夫人饭后散步小憩吗?”孟良嘿嘿一笑,“如此,我们便走了。”
维桑一直躲在孟良身后,直到此刻,才微微躬身行礼,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江载初喊住自已:“韩姑娘。”
她不得不转过身子。
江载初一身白衣,乌黑长发只拿一根玉簪简单束了束,如同贵公子般,身边伴着的是绝色宠姬。他的语气温和,只是眼神却是冰冷锋利的:“上午所说之事,盼你勿忘。”
维桑恭顺地点了点头:“维桑记得。”
他点了点头,一伸手扶在薄姬腰间,眼神真正柔情四溢,带着她走开。
薄姬轻轻倚靠在将军怀中,目光却若有所思,轻声道:“将军,我看孟将军是不是钟情韩姑娘?”
江载初勾唇:“是吗?”
“你看他何曾将自已收拾得这般清爽?”薄姬轻轻一笑,试探道,“不如,你便成全他们,给他们赐婚可好?”
江载初侧过了头,眼神中冰凉一闪而逝,语气却是纵容的:“阿蛮,别胡闹。”
接下去的数日,每日孟良都来请维桑一道去巡防。维桑其实并没有真正上阵的经历,所谓“请教”一事,不过是孟良颇为客气,倒多是维桑向他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