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一些有点岁数的评论家、作家,或许以前有过什么光荣的事情,比如说文章入选小学中学课本啦(其实这证明他们的文章达到了中小学水平),或者被评上几个什么奖啦(评委都是自己的朋友,来年自己当评委再评自己的朋友获奖),他们的最大理想估计是文坛能变成一个敬老院。
还有一类专家是最近参加一个卫视谈话节目的事后出现的,当时这个节目的导演打电话对我说她被一个嘉宾放鸽子了,要我救场。我在确定了是一个专访,没有观众没有嘉宾没有其他专家之类的人物以后欣然决定帮忙,不料也被放了鸽子。现场不仅嘉宾甚众,而且后来还出现了一个研究什么文史哲的老家伙,开口闭口意识形态,并且满口国外学者专家的名字,废话巨多,并且一旦揪住对方有什么表达上的不妥就不放,还一副洋洋得意小人得志的模样,并声称自己的精神世界就是某某人的哲学思想撑起来的。你说一个人的独立精神,如果就靠几本书撑着,那是多大一个废物啊,我觉得如果说是靠某个姑娘撑起来的都显得比几本书撑起来的更有出息一点。
说到这里我都不想说了,因为这些人让我觉得恶心。最后要总结一下如何才能分辨出来这些人:答非所问;没有一个问题能在二十句话内解决;不论什么东西最后都要引到自己研究的领域中去,哪怕嫖娼之类的问题也是;穿西装;头冒汗;喜欢打断别人话,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话;任何问题都要分成几个方面去说,哪怕说的是一个道理;常备几个自以为很生动的比喻,并且有机会就用上去,有时候甚至用迷糊了在同一场合连用两次;在否定一样东西前一定要肯定一下;在他们回答问题回答到一半的时候,问他们记不记得刚才的问题是什么,他们八成不记得了;都具备在没有看过一样作品的情况下评论它的本领,并且头头是道;以为现在中学生的偶像都是刘德华;认为最近冒出个新人叫林志颖;觉得现在最流行的歌应该是《心太软》;偏胖;说话的时候手一定要挥舞;被逼到没辙的时候总拿自己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作为比别人强的本钱,但不能解释像他这样的学术权威为什么没有被打倒;被打倒的一定要让人知道自己曾经被打倒;总结性的话都能在死掉的人写的书里找到;每次一到他说话,台下观众就有杂音发出;看到这篇文章暴跳如雷,但是在公共场合会说:年轻人都这样,我们能体谅。
编者按:2006年韩寒的一篇博文作为实例可以更好地解读“专家的问题”。
又是一个吃饱了撑的教授专家――上海外国语大学党委书记、上海市公共关系学会副会长吴友富。为了讨好外国人,想把中国的图腾――龙这形象改了,因为据说,DRAGON的英文意思是充满攻击性和霸气的庞然大物。
那么按照这位“专家”的意思,改成温驯的没有攻击性的黄金猎犬是最合适不过。这样多好,我们都是龙的传人,这专家按照自己提出的意见,他可以率先称自己为狗的传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或者直接把他画个肖像,中国形象就改成吴友富得了,在中国做学问的专家和教授里他正是一典型。
我们的有些教授专家就是这样,他们没有弄明白,除了理工科外,其他所谓的哲学啊社会公共关系学啊文学啊心理学啊这些“学”的搞学问就是混饭吃,并且让你踏实安度余生不要给社会造成负担既无功也不要有过的一个东西。举凡这些学科,任何课题和学术发现都是无价值的,有些人不甘心,非要整出动静,往大了整,往危言耸听了整,以造核武器的心态来做学问,下场就是闹笑话。
DRAGON的英文翻译是充满攻击性的霸气的庞然大物,这都不用改,在新中国前,中国历代给外人的形象就是这样的。人家韩国是不愿意首都叫汉城,让人感觉是中国的一个城市,硬是逼我们改成了首尔,相反,我们的某些专家是多么的贱,为了让外国人看得舒服点,连中国龙都想改。如果觉得DRAGON有异议,应该学韩国,告诉全世界,以后,看见类似动物,不能叫“DRAGON”,得叫“LONG”,还得带声标。最后,记者写道:据悉,这个课题如果完成,所塑造的中国国家新的形象标志,很有可能将被国家有关部门采用。
我想问,是哪个国家有关部门可以有权决定?几个无聊教授画些无聊画,我们就不能管自己叫龙的传人了(估计按照这些教授的想象力,我们八成得是熊猫的传人,而且PANDA这个英文好啊,一不小心人家外国人还看成了PRADA)。得,中国的英文名是CHINA,叫瓷器,容易引起外国人的误解,按照专家的话说,这也不好,索性这些教授连咱中国的国家名也改了,有关部门再采用一次。所以,我最感兴趣的不是中国的新标志是什么,而是究竟最后“哪个部门”敢采用了。
最后捎给上海外国语大学的教授和党委书记吴友富一句话,先管好你们的女大学生吧。
全面发展的问题
学校里有很多的课程,数学物理化学语文英语地理历史政治体育音乐等等等等。学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以什么为基准有一个轻重缓急的区分。比如说大家一个姓,但是偏偏姓英语比姓音乐重要。
经常有这样的情况,自修课是各个老师争夺得很厉害的一门课程,但是从来自修课上只看见有数理化语文英语的老师来上课,从来不见有体育音乐的安排。原因很简单,因为考试的时候这些课程分数的比例大。由此可见,所谓素质教育,其实到现在,也只是停留在一个大家一起说说的阶段。
我觉得有一个成语根本不能用在学生身上,那就是――不务正业。
学生的学习,对有的人来说充其量就是一个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过程而已。或许对有些学生的意义是学习到一些知识。知识是指课本上的知识。但是,不论学什么知识,在没有转化成报酬之前,就是说,在你还没有工作之前,就没有不务正业这个说法。
比如说,我喜欢踢球,这是不务正业吗?可能有人会说,学生的正业是学习。对。那学习足球技术算不算学习?那还不如说学生的正业就是考试得了。可是没有人会这么说,因为太难听了。
如果学生下课后老踢球算是不务正业,那老师炒股票算不算不务正业?那老师会说:不算,因为炒股票是业余的事情。
好,至少我没见过专门逃课为了踢球的人。但是,大家都会有这种感觉,如果一个学生很喜欢专注于除了应付考试以外的别的东西,比如踢球打球上网写作等等等等,很多人的评价就是不务正业。不光老师家长这样看,别的学生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这样认为。结果往往是老师出面加以干涉。
老师的权力是否大到可以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喜欢做这件事情的份上呢?上面我已经说过,在中国,教师的地位和权力都被神话了,什么东西被神话以后下一步必然是说很多胡话,教师就是如此。
你不能说他们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好的动机。如果有一个人作恶多端,方圆几百里的人都怕他,我看不顺眼一斧子劈死他,也是要判刑的。
我觉得在学校里很多权利义务之类的事情都被淡化了。学生永远都是一个弱势群体。当然也有厉害的学生,学校通用于所有学生的不通用于他,他并不是什么有个性的人,有个性的人早被开除了,哪轮得到他爬学校头上。那为什么不开除他?
学校喷水池就是他爹赞助的。
说回去。我在上学的时候,喜欢踢球。有人讽刺我说再踢也踢不到国家队,踢再好也好不过罗纳尔多,踢了有什么意思?不许踢了!
那么,如果你自己喜欢开车,我对你说:你再开也开不到麦克拉伦车队去,开再快也快不过舒马赫,开了有什么意思,驾照没收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狡辩?
喜欢只是一种喜欢而已,不一定要到一个很高的境界才算成功。我喜欢一件事情并且做这件事情觉得很高兴,就是成功了。
况且,国家队的人难道都是大学毕业了再学踢球的?
我自己也曾经想过,这样的言语会不会抹杀一个天才。万一我真的将来踢得比罗纳尔多好,那不是很可惜?
可是,我觉得这也不可能。如果你真是一个天才,除了残酷的镇压(比如直接把你扔牢里判个无期),别的基本上都不能动摇什么。在一件事情上要有世界级别的成就,至少在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要有超人的热情。冲动一点儿的,你不让我踢球是吧,我跟你拼了。冷静一点儿的,你不让我踢球是吧,我照踢。
所以,好多人不要埋怨天才被埋没。因为谁谁谁说一两句话就放弃了的,就算不对你说那些话,你也成不了天才。
我上学的时候情况也是如此,对真正才能的歧视十分严重。比如我数理化语文英语全很好,音乐体育计算机都零分,连开机都不会,我还是一个优等生。但是如果我音乐体育计算机好得让人发指,葡萄牙语说得跟母语似的,但是数学英语和化学全不及格,我也是个差生。
而且,中国有一个概念一错错了几十年――“全面发展的学生”。我退学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讨论是全面发展的学生好还是我这样片面发展的学生好,全国好多人好多观点。这是一场胡讨论。
我其实才是全面发展的楷模。
我文章写得好,字也漂亮,封面设计创意一流,摄影不错,以前学校的长跑纪录都是我的,区里比赛从来没有掉出过第二,足球踢得不错,参加赛车以后第一年的成绩也不错,那真是太全面发展了。
但是这个不算。因为我数学化学学得不好。那学校里那些全面发展的呢?
数理化英语语文都挺好,体育也凑合,补考都能及格。偶尔也有会一两种乐器的――口琴腰鼓全算乐器的话。除了这个呢?什么都不会了。
我觉得在全面发展里,各种学科只能算是一项。说好听一点是学科能力,说难听一点是考试能力。你不能管一个人考试考得好叫全面发展啊。
我觉得他们挺可怜的。若干年后参加工作了,看见同事有各种各样的特长只能羡慕,而自己当年被同学敬重,被老师赞许,谁见谁夸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好学生,现在是否能对着别人说得出口:你们这些算什么,有种跟我比谁考试考得好!
可能慢慢地,当年的优等生和当年的差生在当年所有学习的东西上的差别是,优等生知道二氧化碳在零下××度会变成干冰,而差等生只记得是零下百来度。
编者按:当年哈佛女生刘亦婷与韩寒成为教育界的“正反面教材”,然而十多年后,社会大众的观点却有了戏剧性的反转,2012年韩寒对此道出心声,亦为这个话题画上句号。
今天,我要郑重地辟一个谣。有一条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被拿出来的微博和帖子,每次出现转发都上万,内容与我有关,大致是这样的,十多年前央视做了一期节目叫《对话》,请来三个三好学生,都是女孩子,马楠、刘亦婷和黄思路,而我作为反面教材出现,被观众和嘉宾大肆批判。十年后,这三个女孩子都嫁给了美国人,没有了声音,而我一直留在中国,成为了一个针砭时弊的有良心的知识分子。
当然,要谢过撰写者和转发者对我的美化,但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十多年前,央视的确请我去做了一期叫《对话》的节目,这期节目差点做成《对骂》,参与这个节目的女孩子只有黄思路一个人,她弹得一手好钢琴,也很有才华,我十分欣赏羡慕,节目并没有把我们对立。而马楠和刘亦婷则根本没有出现在这个节目里。
这条广为流传的段子对这三个优秀的女孩子是很不公平的。虽然北大学生马楠在克林顿访华的时候责问克林顿,但这完全无妨她对美国态度的转变。我小时候还想参加志愿军进行第二次抗美援朝呢,我初中还赞成武力收复台湾呢,最傻的时候我还把拴狗的链条带在身边当星云锁链呢,人对世界的看法不会一成不变的。就算他不转变想法,又何错之有,责问克林顿与嫁给美国人之间没有任何道德逻辑的关联。何况我查证了几年前的新闻,马楠拿绿卡,去美国留学等都是谣言。
关于刘亦婷,《三重门》出版时,正赶上《哈佛女孩刘亦婷》火热,她在美国,也很出色。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同,我走在我的野路上,她走在她的大路上,都值得祝福,只要不走歪路邪路,每条道路都有成功的方式。黄思路也是,在央视的那期节目之后,我们互相还有过交流,表达过对彼此的祝愿。据我所知,今天她也很成功,生活幸福。并不是成名才叫成功,在自己从事的领域里立足和杰出,或者家庭美满,就已经是成功了。这年代,成名算屁,多少屡秀下限的傻X也能粉丝绕膝。什么叫一个人没有了声音?用微博刷你屏,上电视当嘉宾,啧啧有声舔臭脚,头破血流扮名流,这就叫有声音?黄思路、刘亦婷和马楠,她们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了选择。我知道类似的传言能煽动民族情绪,把这些未经查实又没有关联的内容捏合在一起,虽对我有利,却结结实实损害了另外三个女孩子的清白和名誉。对社会现状的不满不能转嫁到这三个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姑娘身上。她们自食其力,出国留学,爱上外国人,这很好,我待在中国,没娶洋妞,也不代表高尚。
至于我,的确没想过要移民海外。没有什么崇高的理由,也不怕你用动机论阴谋论来解释,说白了,纯粹就是因为到了国外过不惯。我的朋友、家人、亲人、读者、车队、赛事都在这里,我也喜欢看中文字,吃中国菜。我热爱这片土地,是因为这土地上站的人。我爱的人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所在。
最后祝福所有移民的朋友,定居海外的人,在国外念书没有回来的学生,愿你们替我多呼吸几口自由干净的空气,愿你们在更公平的环境里创造一切,能造福到你们的,迟早也会造福到我们。
教师的问题
中国教育之所以差是因为教师的水平差。
孩子很容易对看起来好像知道很多东西的人产生崇拜心理,可是能当教师的至少也是成年人,相对于小学的一班处男来说,哪怕是一个流氓,都能让这班处男肃然起敬。小学的教师水平往往是比较低的。教师本来就是一个由低能力学校培训出来的人,像我上学的时候,只有成绩实在不行,而且完全没有什么特长,又不想去当兵,考大专又嫌难听的人才选择了师范,而在师范院校里培养出一点儿真本事的,或者又很漂亮的,或者学习优异的都不会选择出来做老师,所以在师范生里又只有成绩实在不行,而且完全没有特长,又不想去当兵,嫌失业太难听的人选择了做教师。所以可想而知教师的本事能有多大。
中国几千年来一直故意将教师的地位拔高,终于拔到今天这个完全不正确的位置,并且称作阳光下最光辉的职业。其实说穿了,教师只是一种职业,是养家糊口的一个途径,和出租车司机、清洁工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全天下的教师一个月就拿两百块钱,那倒是可以考虑叫阳光下最光辉的职业。教师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循环性工作:只要教材不改,就永远是两三年一个轮回,一样的东西说来说去,连活跃气氛用的三流笑话都一样。这点你只要留级一次,恰好又碰到一样的老师就知道了。甚至连试卷都可以通用,只要前几届考过的小子嘴紧,数理化英历地的试卷是能用一辈子的;而且除了打钩以外没有什么体力活了,每节课都得站着完全不能成为工作辛苦的理由,就像出租车司机一定不觉得坐着是一种幸福一样。教师有愧于阳光下最光辉的职业的关键原因在于他们除了去食堂打饭外很少暴露于阳光下。
我上学的时候教师最厉害的一招是“叫你的家长来一趟”。我觉得这句话其实是很可笑的。首先连个未成年人都教育不了居然要去教育成年人,而且我觉得学生有这样那样的错误,学校和教师的责任应该大于家长和学生本人,有天大的事情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还要家长上班请假亲自来一趟,这就过分了。一些家长请假坐几个钟头的车过来以为自己孩子杀了人,结果问下来是毛巾没挂好导致寝室扣了分。听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我是家长的话,我肯定先把叫我来的那老师揍一顿。但是不行啊,第一,自己孩子还要混下去啊;第二,就算豁出去了,办公室里也全是老师,人数上肯定吃亏。可是怒气一定要发泄,所以只能先把自己孩子揍一顿解解气。这样的话,叫你来一趟的目的就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