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莺抖着湿睫,埋在绣枕里尖叫,春喜见姜幸出了院子,才红着脸走进,询问少夫人有何吩咐。

少夫人一身旗袍遭了殃,松松垮垮挂在姣好身段上,鬓乱唇花,料谁见了都隐约读得懂其中旖旎,她瘪嘴生气,朝春喜招手,凑近耳边小声嘱咐几句。

而前院正厅,院里堆满了一箱箱奢侈珍宝,姜幸走进,拿过礼单巡看,其中贵重自不必说,管家躬身:“少爷您瞧这带去云京的回门礼,可还须添些什么。”

姜幸脾性随意,于礼节一事上向来推脱,眼下却意外认真,沉思片刻后拍板:“再添些绸缎首饰罢,我瞧谢行莺那模样,谢家对女眷估计吝啬得很。”

“毕竟初次回门,姜家若是怠慢了,谢行莺丢脸,回头又要使性子。”

管家微愣,听他三句不离少夫人,敛下了笑意,应声退下,因着大婚那日姜幸失礼,姜父为表歉意,又重摆了桌筵席,姜幸理亏,认命敬了一圈酒。

等送走了闲人,天色渐暗,明月当空,他返身回了院子,径直推门,哐当一声却纹丝不动,姜幸拧紧眉头,冲里屋道:“谢行莺,你又闹什么。”

春喜揪紧衣摆,冲上来行礼,结巴道:“少夫人已经歇下了,她......她说......”

“她说什么,”姜幸不耐烦催促。

“她说您脑子里的脏东西太多了,一见着你,眼睛都要被玷污了,您还是去旁处睡罢,”春喜一哆嗦,僵声吐出了谢行莺原话,身体打摆,生怕被姜幸迁怒。

姜幸漆瞳缩小,不敢置信盯着紧闭的门,气血翻涌,堵得胸腔发闷,勃然斥声道:“她怎敢的!”

他又猛踹两脚,屋里谢行莺耳尖稍动,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手脚抱着被子,四仰八叉,全然不受屋外影响。

春喜连吞涎水,不敢搭话,磕绊请示:“那,那少爷您是去东厢房还是......”

“她以为我乐意和她睡吗,你同她说,别后悔!”姜幸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挤出了字眼。

他此刻的表现委实不像不乐意,脸冷得像冬山里的溪涧,结满寒霜,脚步重重离开,像要气死了。

谢行莺独占大床,一觉睡醒,堪称神清气爽,她抻着胳膊,拉开了紧锁的门,大片阳光灌入,晒得雪肤暖乎乎的,像笼了层柔和光晕。

春喜站在远处,被少夫人容貌惊艳,晃了神,下一秒猛摇脑袋,大步过去惊慌道:“少夫人,少爷昨夜出了府,今早也没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谁管他去哪,死了最好。”

春喜见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提声道:“可是今天,今天是您回门的日子啊,午后就该出发了。”

谢行莺杏眼懵懂,听得迷迷糊糊,回门,回门是作甚,春喜比她还要急,忧心道:“若是新婚妇人孤身回门,这在乡下,要挨全村人取笑的。”

这话让谢行莺猛一激灵,她家里那些个姐妹个个刻薄,定会围着她耻笑,她搅着锦帕,嘟哝道:“那我不回门了。”

春喜慌忙打断:“那如何使得,若是回门都省了,只会让娘家人觉得您在夫家毫无地位,受了怠慢,也要丢脸的。”

怎么横竖都要丢她的脸!

谢行莺咬着唇,大脑一团乱麻,她扭头问:“姜幸呢!他死哪去了!”

春喜将早晨打探来的消息告知:“少爷应当是去了浮欢楼。”

她微顿,生怕少夫人多想,又连忙补上一句,“是酒楼。”

谢行莺鼓着腮帮子,呼呼生气,跺着脚道:“他定是故意要害我丢脸,想都别想,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浮欢楼临江而建,门前又是极为繁华的一道街,生意自然兴隆,食客熙熙攘攘,却吵不到二楼雅间里的贵客。

姜幸黑着脸,仰头猛灌一口酒,他身旁的狐朋狗友生怕触了霉头,面面相觑,斟酌安慰道:“姜少还为那桩新婚心烦呢。”

另一人接茬:“其实也不必,就当养了个闲人呗,若实在不合心意,将人赶去侧屋睡,平日里两不相见,自然挨不着姜少的眼。”

姜幸握着酒杯的手俶尔攥紧,抬眼,射向他的目光恨不得击毙他,咬牙切齿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就在他烦闷喝酒时,大厅里传来一阵动静。

小姜:建议给得很好,但是有没有可能,是我被赶出来了。

0012 12.这出英雄救美的戏,他来唱

酒楼大厅里,谢行莺茫然寻人,无果后瞪一眼身旁手持折扇的轻佻少年,怼声:“你都跟了我一路了,烦不烦啊。”

轻佻少年垂涎的目光黏在她脸上,心道真漂亮,比他玩过的女人都要漂亮,吞咽了唾沫,殷勤道:“在下就想认识一下姑娘,不知你名姓,年芳几许。”

谢行莺嫌烦,捂上耳朵勒令他闭嘴,而二楼扶栏前,那伙梨州城的纨绔“嚯”了声,压声打趣:“这不县长家的二公子吗,上个月才为了暖香阁的桂儿姑娘挨了顿家法伺候,这会又看上谁了。”

另一人嬉笑道:“我瞧那姑娘似是应付不来,你们谁去,来个英雄救美?”

姜幸倚在雕柱前,懒散抬眼,心道她会应付不来?难见比她脾气还烈的了。

果不其然,谢行莺寻不到姜幸,心绪更烦,夺了他手里的折扇,“啪”得摔地上,杏眼怒圆,陡然吼道:“你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认识!”

她在贵人遍地的云京都不顾及,何论梨州小城,无视少年脸上的惊怒,指尖直指,刻薄大骂:“回头照照镜子吧,街边一条狗都比你有自知之明!”

这番话毫不客气,算是将人脸面彻底踩进了烂泥,酒楼四下缄默,食客都无心食用早茶,丢了筷暗听热闹,二楼那伙少年也抽声惊叹:“好刁蛮的姑娘,这嘴怕是淬了毒汁罢。”

其中也有人捧高踩低惯了,反倒骂她不识趣,恶语相向:“也是不安分的,正经人家的姑娘谁穿成这样。”

谢行莺今儿穿得是小洋装,在云京寻常,在梨州颇为罕见,掐腰提臀,不规则的层叠裙摆斜上去,露出两条莹润细腿,翘乳撑起了蕾丝披肩,珍珠缀缝,肤白胜雪。

身段曼妙,眉眼却透着青涩的稚气,瞳清唇欲,气质两相冲突,愈发勾人,不怪县长二公子一见倾心,硬是从街头缠来了这里。

“衣服穿在她身上,关你屁事,看不惯自个剜了狗眼去。”

姜幸被晾了一夜,心中有气,本想冷漠旁观,却听不得旁人对她评头论足,掠过众人的目光冷极,宛如利箭,杀得人浑体生寒。

其余几人摸不清头脑,同信口胡诌那位划了界限,满脸陪笑,讪讪闭了嘴,暗道莫不是姜少也看上了那位姑娘。

说来也奇怪,梨州城有头有脸的家族也就寥寥几户,各自门儿清,却从未见过大厅里这位。

县长家的二公子便是将她当做了小门小户,才敢屡次骚扰,此番落了面子,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纵欲过度的苍白脸颊涨红,竟扬手想要掌掴她:“你是哪家的,竟这般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