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眼前场景,姜幸犹如被一榔头砸懵了,默了声,愣在原地,墙上钟表滴滴答答地走,每一声都将他的心压得更沉,如同灌了铅,直直坠下去。
谢行莺耍了他,一路上的担心在此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春喜得了指使走进屋子,看着僵硬站着的少爷,恭敬喊了声,姜幸木然转身,漆黑的瞳孔盯着她,问了句:“少夫人呢。”
她一头雾水,露出茫然,最终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回复一句“不知”,姜幸重复着不知二字,喉咙嚅动,忽得挤出一声森然的笑,掌心收紧,死死攥着装了药膏的小瓷瓶,一字一顿:“去找。”
他一声令下,让姜府乱成了一锅粥,董湘湘听见动静,拉开房门,看见外面四处奔波的下人,搭话问了句,得知是姜家少夫人不见后,回忆起方才在花园撞见的场景,陷入沉思。
正厅里,姜幸脸色阴沉如墨,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茶盏,管家走上前,躬身汇报:“府里上下仔细找过了,没有发现少夫人。”
“嗬......她还挺能跑,”哐当一声,姜幸挥手甩翻茶水,不顾滚烫,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站起身强压怒火,条理清晰地安排着:“派人守住客栈,渡口,城门,再将谢行莺外貌特征带给城里的乞丐,他们遍布大街小巷,消息灵通,传我的话,凡是能带来有用信息者报酬丰厚,老子不计代价,哪怕是将整座梨州城翻过来,也要找到谢行莺。”
姜府的人行动极快,阻断了谢行莺出城的所有途径,她走在路上,无意间听见旁边人的议论,果然在客栈门口看见了熟悉的下人,脚尖变了方向,忙慌逃进了一旁的深巷。
尽管她本意只想吓唬一下姜幸,可这才半个时辰,被抓回去算什么,她面子往哪搁。
谢行莺打定主意,绝不能被轻易捉走,她抱紧怀里的包袱,学着话本子里看过的东西,一个劲往犄角旮旯的地方钻,七绕八绕,最后连自己都走糊涂了,迷迷瞪瞪地向前。
她低着头,没注意路,撞上两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对方块头高大,一下将她撞倒,谢行莺吃痛叫出声,跌坐在地,手里的包袱也甩出去,布料散开,珠宝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你眼瞎啊......哎呀,我的首饰!”她揉着额头,尖声咒骂,下一秒看着空了的手,反应过来,赶忙爬起来,去角落囫囵捡首饰。
贵重之物堆出了尖,映入眼帘,进城喝酒的两个山匪眼都直了,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位手在项上比划,隐晦询问是否要杀人取货,另一人没说话,手摸下巴,打量蹲在角落里的谢行莺。
小姑娘年纪不大,一身珠光宝气,嘴里骂骂咧咧,没有半分露财的惊慌或害怕,看着就蠢,却委实貌美,远胜窑子里的头牌。
男人心中有了算计,走过去,在她不耐烦地昂头质问时,一个手刀将人劈晕:“杀了可惜,一并带回去。”
两人从小道溜回山寨,将人关进了柴房里,谢行莺始终昏睡,直至被一瓢冷水浇醒,夜里气温低,水珠滑落衣襟,冻得她身子打颤,没等睁眼,一只粗糙的大掌就掐着她脸,逼她抬头。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谢行莺看见眼前凶神恶煞的两人,又发现周遭陌生黑漆的环境,空茫茫的目光里终于多了恐惧,手被麻绳捆紧,她边挣扎边娇声呵斥着,“快放了我!”
将她带回来的男人站在一旁,哈巴狗似得弯腰,恭敬道:“老大,这是我特意带回来孝敬你的。”
山匪头子松手,将她脸甩向一边,女孩水洗后的雪肤嫩如豆腐,一抹一道红印,当真极品,大笑出声,解了钱袋子赏他:“干得不错,下去吧。”
男人拿了钱,连声称是,自然明白老大接下来要做什么,临走前望她一眼,意味不明的淫笑,谢行莺被吓得一激灵,蹬着腿后躲,明白自己是遇上坏人了,憋着眼泪,咬唇瞪视眼前男人,妄图逼退对方。
方圆十里,张坤是出了名的好色,这些年掳来七八位压寨夫人,却都难敌眼前姝色,他从未见过这般漂亮水灵的姑娘,顿时色欲熏心,扑了上去。
“别碰我滚开,滚开啊!”谢行莺被推倒在地,看着衣领被撕开,哪见过这种场面,彻底吓破了胆,瞳眶被泪水堵满,崩溃大哭,摇头挣扎,膝盖拼命抬起来踹他。
张坤被踢到下体,痛得吸气,掐着她脖子骂了句“不识好歹”,将人甩向角落,谢行莺顾不上痛,趴在柴草上,浑身哆嗦,哭音支离破碎:“呜呜......姜幸......姜幸救我......”
恍惚听见那个瘟神的名字,张坤愣住,将她翻过身,拨开发丝,扣着下巴质问:“哪个姜幸,你是他什么人。”
谢行莺抽着鼻尖,移开通红的眼,哽咽说着:“我......呜呜我是......我是他夫人。”
而姜府门前,一个乞丐踏上门槛,黑亮的眼珠提溜转,搓手找到管家,腆笑着问:“我方才见过你们要找的人,算有用消息吗,能给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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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钱财归他,人头归我
管家听见乞丐的话,脸色顿时肃穆,将人引进正厅,虚实自然要由少爷决断。
乞丐一路上觑见姜府壮观,心里不由生怯,偷偷看了眼主座上的贵气少年,弯身走到姜幸面前,将自己看见的据实告知。
“......,那两人小的认识,是断水山上的土匪,他们绑了夫人便往城外方向去了。”
他怕姜幸不信,又将谢行莺的衣着描述了一遍,姜幸面无表情听着,攥着瓷杯的手却越来越紧,直至青筋毕露,啪得将茶杯砸在柱子上,瓷片碎了满地。
大厅鸦雀无声,姜幸垂头,支起着的手臂盖下阴翳,向管家下达命令时字眼咬得极重,眼底猩红:“去找冯圳,我要他手里所有的枪。”
冯圳是梨州县长,为人卑劣,时常搜刮民脂民膏,为姜家所不齿,从无往来。
管家面露为难,刚想开口,姜幸冷笑补了下一句。
“北边军阀的炮火快轰来了,他县长的位置还能坐稳几天,不如老子送他一场富贵,你同他说断水山上的钱财尽数归他.....”
姜幸起身,怒火强压不住,指骨捏得咔咔响,狠戾看着远处:“人头归我。”
断水寨里,将谢行莺掳回来的两位山匪正和兄弟们吃肉侃谈,聊起谢行莺,其中一位抛着大洋,猥琐哼笑道:“你们没见着,那小娘皮俏得跟仙山下来似得,一身皮肉哎呦嫩出水。”
其他人起哄淫笑,追问他有无趁机揩油,男人连声否认,送给寨主的女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碰,正说得尽兴,扭头便看见黑着脸的张坤。
男人愣住,一声“老大”刚脱口而出,拳头就冲向了他门面。
张坤拳拳到肉,几招就将人揍得鼻青脸肿,脚踩在他脸上咬牙切齿:“你他娘的,把那姓姜的婆娘绑回来了。”
意识到指的是谁后,原本在角落磨刀的二当家也抬头,脸色不好,几年前,他们截山道上的一支商队,碰上了姜幸这个半大小子。
分明看着是金山里养大的富家子弟,心肠比他们山贼都黑,一肚子阴谋诡计,愣着带着二十来个仆从灭掉上百位兄弟。
都说穷寇莫追,那瘟神却是瑕疵必报,不少人反水求饶,他手拎砍刀也照杀不误,一身鲜血,浑然就是阎罗殿里的恶鬼。
二当家走到张坤面前,眉头紧拧:“怎么处理那女的,要不要”他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眼神阴狠。
张坤唾了口沫子,果断摇头,背过身思索道:“到处都在打仗,我们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他,索性还来得及。”
他看了眼柴房方向,庆幸那小娘皮吐露得及时,吩咐二当家:“你下山证实一下,若她真是姜家人,写份信送进去,就说人在寨子里好吃好喝地住下了,想将人带回去,准备一箱大黄鱼。”
二当家低声应下,张坤临走前气不过又猛踹几脚地上躺着的男人。
谢行莺抱着膝盖坐在柴草上,脸上沾了草灰,被泪水冲刷得斑驳,心里又气又悔,委屈呢喃着:“可恶......姜幸......怎么还不来找我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