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你们愣着干嘛?快把它弄走啊!”

护卫得令立马拔刀相向。

传闻一只优秀的成年雪獒可斗败三条豺狼,顾钦辞的雪獒完全不给他丢脸,尖牙猛地攀咬住护卫长刀,硬生生将削铁如泥的刀刃从中折弯。

顾钦辞嘴角笑意毫不遮掩地透出嘲弄,待看够了热闹,手指轻压下唇,吹哨唤回雪獒。

同时从袖中抛出一把金黄色粟米,算作对雪獒表现不错的嘉奖。

前一秒还啸出地裂山崩的凶兽,下一秒便巴巴舔食起地上粟米。

紫袍男子瞧见这幕,意识到自己被顾钦辞当猴儿耍弄了,心底顿时冒出一股子无名火。

这事儿要是传到外头,以后出门还有谁瞧得起他金陵赵小公子,气急败坏地大吼:“顾钦辞!你别太过分!”

“别以为娶了长公主表妹就能把自己当皇家人。”他斜眼嗤笑,“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样子,成天冷着张面孔跟死人棺材板似的,长公主表妹的后院里随随便便一个小郎君都比你俊俏好几倍。”

他越骂越来劲儿,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冒,浑身上下半点贵公子的风度也无,活像个市井流痞。

而殊不知,这些粗鄙之语悉数入了他口中长公主表妹的耳朵。

宁扶疏位高权重的尊贵身份摆着,压根没多费口舌便使得府外两名侍卫给她开了道,径自熟门熟路往里走。

谁知,人还没经过垂花门,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她起先还在琢磨,这腰间金绶带挂满琳琅配饰,左右双手大拇指各戴着足金扳指,就差把“老子有钱”四个字写在脑门上的紫衣胖墩是谁,直到这晌听他一口一个长公主表妹喊得熟络顺口,倒叫宁扶疏想起来了。

朝歌长公主的表亲,确实是金陵城中权势无二的高门大户。

当朝太尉大人是先皇后的表兄长,自然也便是长公主与小皇帝的表亲舅舅。其膝下有一嫡子名曰赵麟丰,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偏偏不通文武,不识大字,人称金陵第一纨绔。

身后是皇亲国戚再加高官厚禄,有这么个爹,也难怪这胖墩,啊不,赵麟丰敢在正二品熙平侯面前张牙舞爪。

毕竟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类事自古就有,更何况如今这朝堂,文官看武将是莽夫,武将瞅文官是酸儒。职官瞧不起勋贵受祖上荫蔽,勋贵看不起职官起早贪黑也没混出比自个儿高的品阶。还有纨绔蔑视清贵,清贵鄙夷纨绔。

赵麟丰和顾钦辞的身份立场,完全相反。

他那张没把门的嘴还在继续:“哦,我知道了。”突然意味深长地环顾过萧条侯府,啧啧两声:“难怪你在大婚后第四天就搬来离乌衣巷最远的杏花巷,想必是长公主表妹不待见你,不召你侍寝吧?”

“表妹夫,你说你曾经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么混成现在这幅田地。”

说着摇头晃脑,虚伪地惋惜。

闻言,宁扶疏借夜幕深沉隐藏在垂花门后的身形蓦地一僵,险些忍不住冲上去,朝他那欠揍的模样暴打一顿。

这都说的什么话?

他居然喊顾钦辞为表妹夫?

这熙平侯府上下皆唤他们主子一声侯爷,可见顾钦辞本人并不愿提及尚公主这桩事实。平素被称作驸马爷,已经足够惹他厌烦。而赵麟丰这句表妹夫,等同于提醒他,今后都将是个依附长公主的存在。

骄傲如顾钦辞,于他而言,这简直是屈辱中的屈辱。

宁扶疏有些担心顾钦辞的怒气值会上涨,想适时出去帮他反驳赵麟丰。

可晚风吹拂梧桐绿叶沙沙,庭院中有半晌安谧。出乎宁扶疏预料,这些连她都听着来气的话,居然没引起顾钦辞任何反应,怒气值也平和未变。

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的青年顾自逗狗。

他只是随意瞥过赵麟丰满脸春风得意,用讨论天气时辰般的寻常口吻回了句:“我再不受人待见,也比不得赵小公子,望令兄之项背而莫及,连求人待见的机会都没有。”

赵麟丰本来被雪獒吓白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脸颊肥肉因怒意一抖一抖的。

金陵城中人尽皆知,赵麟丰虽是赵太尉唯一嫡子,但他实乃次子。

与他以浪荡纨绔之名著称不同,赵麟丰那位庶出的兄长文韬武略,既一举摘的状元名,打马游街过,又在皇家围猎中崭露头角,曾是金陵少女求而不得的梦中情郎。

更有一次,赵麟丰在坊间惹了事闹到京兆尹府,对面公堂上青天老爷是个秉公办案的,不顾他太尉嫡子的身份将人收了监。最后还是赵大公子出面,好说歹说求京兆尹卖他个面子,将纨绔弟弟放了。

经过那件事,心胸狭隘的赵麟丰便妒上了他那位兄长,觉得对方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如今望尘莫及四字从顾钦辞嘴巴里说出,无异于蛇打七寸,在赵麟丰最脆弱的肚皮捅了一刀。

宁扶疏躲在角落里偷偷闷笑,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昔日退敌百里,使其无敢来犯的云麾大将军哪里可能让自己吃亏。

反倒是三言两语气得赵麟丰压不住火,不打招呼直接动手。他这回学聪明了,没让手下人和雪獒硬碰硬,而是打开玉骨折扇内置机关,从中掏出一粒什么东西朝前抛去。

常年混迹市井的人做事也带有几分市井流氓的风气,那粒东西砸到地上,瞬间炸出淡淡白烟。

顾钦辞直觉不对,屏住呼吸之前,先喊了句:“周煦,快跑!”

周煦是雪獒的名字。

但已经晚了,周煦一闻到烟味,霎时晕倒在地。

顾钦辞额头青筋绽出,方才讥笑他不如长公主府面首时尚且能保持的冷静,此刻荡然无存。

赵麟丰还在继续嘲讽他,朝雪獒的方向呸了一口唾沫:“一条畜生而已,取了个人名还真当人护着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侯面前嚣张。”顾钦辞脸色浮上几分可怖的阴戾,旋身抽出护卫插在刀鞘内的长刀,比风还快。

没人看清他是怎样动作的,刀尖已然对准一字排开的八名护卫。

宁扶疏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她遥遥望见男人用左手握刀,显然右手伤口还残留着不小迷`药劲儿。又思及顾钦辞当初来金陵不被准允携带亲的,这熙平侯府上除了外头那俩守门护院,似乎再没有旁的侍卫。

以一抵八的阵仗,真打起来容易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