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裙,未见不妥之处, 才同裴霁云告了辞,缓步走?出菱花门。

裴霁云没有起身相?送, 只是坐在窗前,不动声色地凝着她走?远,面上没有什么多?余情绪。

此后?, 接连三?日, 赵雪梨都提了食盒来刑部探望,一待就是半天。

裴霁云并不全然都是待在屋子里处理公务,时常会有其余大人?来上报商议一些事情, 他就会将人?引进小书房,有些公事甚至还需出了刑部亲自处理。

赵雪梨虽然待在刑部,可除了第一日见他时间?多?一些,此后?竟是都没怎么见到。

到了初八这日,她手中那本志怪读完了,索性?没再?直接去?刑部,而是久违地踏进了鼓楼大街的书肆。

学子之中虽然不乏一些临时抱佛脚之徒,但只剩下一天便是会试了,绝大多?数学子还是闭门不出,闷在屋子里养精蓄锐。书肆照例有人?,却没再?如前几日般挤得迈不开腿。

书肆之中按着经、史?、子、集分了四个区域,经部在东面,存放着儒家经典及其相?关注解书籍,也是学子们扎堆聚集的地方。史?部位于南面,存放着诸多?历史?典籍。处在西面的子部较为驳杂,涵盖许多?诸子百家,志怪词话,是赵雪梨最喜欢的一个区域。

她熟门熟路,一进书肆,就直奔子部。

眸光在上面扫视一番,落在最角落的一本《子阳轶事》上,这本书已经落下不少?灰尘,显然久久无人?问津。

在裴霁云回京之后?,赵雪梨怕被察觉出端倪,就断了同江翊之的租书寄情,现?如今看到这本书,想起之前她与翊之哥哥约定过,要共同探讨此书的。

赵雪梨将书从架子里取出,翻来一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见到许多?十分熟悉的墨字批语。

翊之哥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看了书,还一字一句写下许多?。

他写得极其隐晦,看起来是在点评书中之人?,但是雪梨知道,这都是写给自己的。她一页一页地读过去?,心里生出诸多?动容。

雪梨翻过几页,拿着准备去?找书肆肆主买下,但刚刚转出子部,却不想在一些学子口?中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江翊之得了裴大人?一句平庸,此次春闱定然榜上无名了。”

“还没考呢,名声就坏了,我若是他,怕是无心下场。”

“也是他倒霉,被殿下点了名让裴大人?评文,虽然江翊之已然不俗,但在裴大人?那等夙慧之人?眼中还是普通了一些。”

“.......”

赵雪梨一怔,脑海中回荡着那句“榜上无名”,心绪瞬间?如潮水般翻涌了起来。

翊之哥哥撞上表兄了?还被评了平庸二字?

在即将会试的这个节骨眼上,即使是雪梨这种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也能立马意?识到此事会对江翊之造成不小的影响。

她心里忽然生出些憋闷和无措。

此前明湖落水,翊之哥哥跳湖来救,必然引得表兄探查了一番,也不知道表兄有没有发现?什么,此次翊之哥哥名声受损是否是受她拖累?

赵雪梨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抿了抿唇,走?到肆头结账。

因?为是租借区域的书籍,久久无人?问津,早就放得陈旧发黄,价钱并不昂贵。

赵雪梨付完钱,拿了书,原本想着不去?刑部了,而是回到蘅芜院,窝在房中将手中这本轶事读完。

只不过此刻,她踌躇一番,还是掉头去?了刑部。

她倒不是要替翊之哥哥说情,只是想去?探探表兄的意?思。

奈何到了刑部,却被告知裴霁云已经回了尚书省署。

赵雪梨心思一动,问:“表兄怎么回了?可是案情告破了?”

刑部那个吏员是裴霁云的人?,特意?被嘱咐了应对裴府这位表小姐的,此刻听了,回道:“裴大人洞察秋毫,料事如神,今日朝时便破了案子,进宫禀告了。”

赵雪梨有几分哑口?无言。

她接连来了好几日,裴霁云半点没提案情,她以为毫无进展,结果今日迟来了数个时辰,案子就告破了。

她小心观察了这么几天,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案子。

赵雪梨心里立时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想,裴霁云莫不是知道她的来意?,在故意?防着她?

如果真是这样......

赵雪梨忽然有几分不寒而栗。

她突得又想到,以表兄玩弄权术的能力,若真是要防备自己,会教她察觉到吗?

他防起人?来,一定是不动声色的,不显山漏水的,教人?死了都不知道。

可如今他做得这般明显,简直是在明晃晃的告诉雪梨,他在防着她。

既然如此,这还是防备吗?

赵雪梨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她意?识到这点后?,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又冷又凉。

可是他为什么会来警告她?又是在警告什么?

是查出宋晏辞同案子有关?又知晓了她与宋晏辞有来往吗?

那......表兄为何不直接罚她?

赵雪梨思绪万千,想不明白。

她觉得裴霁云实在太会玩弄人?心,仅仅是这样似是而非的一件小事,就让她瞬间?胡思乱想,寝食难安,担惊受怕。

赵雪梨回到淮北侯府时,天色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