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云应一声,在她?身侧坐下。
马儿嘶鸣一声,拉着?马车走上长街,赵雪梨在车轱辘声中靠近裴霁云,再次开口:“表兄,我?们今日才回,老夫人那里要如何说?呢?”
裴霁云道:“我?昨日已让谏之知会过了,只说?你被二?皇子妃留下过夜。”
赵雪梨吐出一口气,放了一半心。
回到府中之后,老夫人果真没有细问,雪梨请了安后,就回到蘅芜院。
她?有心再去城隍庙一趟,奈何接连十来天都寻不到机会。
裴谏之倒是来过数次,雪梨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对他的一些颐指气使都格外顺从。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一,赵雪梨身体大好,也没再咳嗽,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样。
初二?这日早,裴谏之踹开了蘅芜院的小门。
因着?赵雪梨这些日子千依百顺,他行事越发无所顾忌,使唤雪梨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踹开门一看,见到雪梨又?捧着?书在窗下读,随即皱起眉头,高声道:“赵雪梨,你日日看书,也不怕把自?己看傻了?”
其实赵雪梨是故意?如此的。
近段时?间,裴谏之来得越发勤快,张口闭口救命之恩,说?什么都教雪梨难以推拒,她?只好佯装看书,叫他不好打扰。
这一招初时?有效,他见了后骂骂咧咧转身就走,但?是随着?雪梨看书的次数多了,他已经能对此视而不见,照常打搅。
裴谏之大步走过去,扬手?抓过雪梨的书,低头一看,道一句‘这有甚好看的’,随即便扔了书,挑起眉头道:“猎场去不去?我?带你去抓兔子。”
赵雪梨看着?落在窗台下惊起一地落叶的书册微微瞪眼,摇头:“不去。”
裴谏之当?即变脸,冷哼一声,“你这女人,这也不去那也不去,是要在这破院子里生根了吗?”
赵雪梨小声道:“我?一个?女子,怎好去”
裴谏之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既然喜欢读书,那书院你可敢去?”
赵雪梨话断在嘴里,剩下的句子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变成:“......什么书院?”
“就在猎场后的景行书院,我?们先去抓兔子,再进书院听夫子讲学。”裴谏之凝着?她?,“敢不敢?”
赵雪梨犹豫:“可......可我?是女子,怎么好去猎场,又?去书院?”
裴谏之微怔,似是才考量到这个?问题,他眸光上下打量雪梨,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这有何难,你扮做男子即可,有我?带着?,料想谁也拦不了你。”
赵雪梨愕然。
她?倒是没觉得这样太过没规矩,太胆大妄为,太离经叛道。而是下意?识道:“.....这...这...还可如此吗?”
要扮做男子,自?然需要一身男子常衫,雪梨自?是没有,裴谏之两年前的旧衣拿给她?穿倒是能勉强合身,不过雪梨不要,她?可扮做男子,也可穿裴谏之的衣衫,只不过她?要未曾穿过的新衣,不要他穿过的旧衣。
裴谏之冷着?脸骂她?:“挑三拣四,我?还嫌弃你呢!”
赵雪梨不是嫌弃他,只是觉得穿人旧衣太过亲密了,实在是难为情。
府中每年给主子们都做了不少衣衫,只不过两年前的新衣都被裴谏之压在了箱底,他耐性差,胡乱一通翻,揪出的全是暗色劲装,在雪梨身上一比划,怎么看怎么别扭。
赵雪梨虽然很好奇书院学子是如何读书的,但?也不是非去不可,她?见裴谏之赶走丫鬟,弄得满地狼籍,抿了抿唇道:“......若不然.....今日便算了罢.......”
裴谏之在满地衣裳中抽空瞪她?一眼,“你给我?闭嘴!今日不去也得去了。”
赵雪梨噤了声,安静地坐在他房中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裴谏之又?弄倒一个?箱子,终于从一片暗色中揪出一套鹅黄锦衣,他这才住了手?,站起身,将手?里衣裳胡乱塞给赵雪梨,“这件娇滴滴的,定?然适合你,快去换上。”
赵雪梨接过,有些无措:“......在这里换吗?”
裴谏之愣住,耳根倏然泛红,他一别扭,就会冷脸掩饰,这会儿沉下脸道:“蠢货!此刻换了你如何出府?自?然是出了府,寻个?客栈再换!”
赵雪梨不同他争口角上的便宜,点头道:“我?受教了。”
她?态度一软,裴谏之就哑火了,他冷嗤一声,大步往外走:“跟上,磨磨蹭蹭的,再不走,猎场都关?了。”
雪梨将这套鹅黄锦衣藏进宽袖下,跟在裴谏之身后出了侯府,坐上马车,向着?城外出发。
途径朱雀大街时?,雪梨进了一间客栈换衣,没多久,就换好了男装,她?没有立马走出去,犹豫片刻后,开了一角房门,小声叫站在走廊的裴谏之,“....表.....表弟....我?.....我?不会束男子发髻......”
裴谏之听了,当?即嘲笑她?,“赵雪梨,你身为女子,怎么这也不会?日后嫁了人如何服侍自?家夫君?”
他边说?边往房里走。
赵雪梨不懂这个?,放他进来,好奇地问:“女子嫁了人还要给夫君束发?这不是丫鬟做得事吗?”
裴谏之进屋,瞧见雪梨墨发披散,穿着?一袭鹅黄锦衣站在屏风前,肌肤雪白,桃花眼灵动水润,软和地比轩窗外的春光还过之不及,哪里有半点男子模样?一瞧便知道是哪家胆大妄为的闺阁小姐假扮的。
晃神之际,又?听她?说?出夫君二?字,心跳莫名乱了下。
裴谏之跟着?赵雪梨走到梳妆台,冷脸:“废话真多,坐好!”
赵雪梨坐下后,他便从自?己墨发上扯下一段白色发带,给她?束发。
雪梨头发随了姜依,生得柔滑稠密,触手?温凉,他大手?拢起时?,像掬了一段绸缎,散开时?又?似流云倾泻,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子香扑入鼻腔。
裴谏之动作逐渐僵硬,耳根泛起了薄红。
除了裴君如那个?小萝卜头,他还未同哪个?女子如此亲密过。而且自?小奴仆成群,衣来张手?,饭来伸手?惯了,还没伺候过谁。
裴谏之扯了扯手?下青丝,语气不爽,“赵雪梨!谁能有你金贵?还让我?亲自?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