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着?逃跑,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五日自然不行, 是以只能选择先去就近城镇,可这?样一来, 又要等?待不知何时才能满员的乘客,危险亦是不低。
其实雪梨也可以直接出钱包下船只,但茫茫河面上,若是船夫见她一个弱女子, 起了劫财之?心又该如何是好?反正杀了人后,将尸体往河水中一扔, 就一了百了,不会?被人查出。
这?样一想,她又只得?按耐住性子, 静静坐在船舱中等?待。
夜里出行之?人本就不多, 等?了一两个时辰,才等?来两个人,令雪梨有些不安的是, 来人都是精壮汉子,尽管他们只是在进来时扫了她一眼,可依然让她心生惧意。
幸好又等?上片刻之?后,上来了位膀大三粗的妇人,这?才打消了雪梨下船的心思。
船家解开缆绳,划动?船浆启程时,夜色已深。
赵雪梨绷紧的脊背随着?动?荡的水流声终于?得?到些微缓解,白日里受到的磋磨和伤痛都在顷刻间?姗姗来迟,撕扯得?人无法安宁。
可即使再痛,她也是疲倦的,甚至倦得?眼皮都逐渐耷拉了下来。
在陆地上行走时,她连睡觉都无法完全放松,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个就会?立刻惊醒。
现在靠在狭小的船舱中,离岸边越远,她才越放心,终于?得?到几分缓解,约莫两刻钟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乾壹郡附近城池众多,这?船最远也就开到三十公里外的棠花镇,天色尚未亮起,就已经到了。
一路有惊无险,赵雪梨下船时难得?恢复了点精神。
她没?打算在棠花镇久留,只不过肚子实在饿得?说话都没?力气,不得?不休整一番了。
大缙十里不同?音,棠花镇离盛京并不算远,可行人往来间?的窃窃私语已经让雪梨有几分听?不懂了,幸好说官话的人亦不在少数,她张口买吃食干粮时虽然引得?旁人多看?了两眼,但到底没?有太引人注目。
雪梨不敢多做停留,狼吞虎咽吃完了两个包子,感到抽搐的胃好受些后就向成?衣铺子中走去。
再走出来时,她已经着?了男装,扮做一个瘦弱少年模样了,身上原本那袭脏污了的鹅黄襦裙因为害怕被人捡走,泄露了踪迹,雪梨亦是没?扔,而是在铺子中借了个火,直接烧得?一干二净,又买了顶斗笠戴上,遮住面容。
她细细观察过男子是如何行走的,尽量让自己也大摇大摆,不要畏畏缩缩的。
河边风大,有不少戴着?斗笠防风的人,雪梨此番装扮倒是并不突兀。
她做完这?些事情后,没?有多逛,再次回到码头。
白日里的码头热闹极了,远不是夜里可比的,不仅有诸多拉客的客船,还有往来运输货物的货船,不仅人多,而且分外吵闹,好像人人都需得?扯着?嗓子吼叫才能让旁人听?清。
赵雪梨在码头转了一圈,上了一艘南下客船。
纵然无法直接抵达南洛郡,可到底是向着?南边去的,届时下了船,她再重新上一艘依旧南下的,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了也是极好。
一连三日,雪梨都格外幸运,没?有人寻过她的不是,也没?人察觉过她的异样,甚至就连她担心的路引都没?查过一次。
唯一需要忧心的就是扮做男子后该如何避开人群,在夜深人静时如厕的问题。
第五日时,她距离盛京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了,日头还愈发明媚,似乎预示着?今年会?是一个暖冬,只不过经验丰盛的老?船夫还是叹了口气,说:“凛冬要来了,不出三日,河面就会?结冰,走不了啰。”
赵雪梨没?两件厚衣裳,闻言很是担心。
在第六日时,刚到码头,就走运得?遇见了南下的大客船,船上客座尚未坐满,但上船需要路引,雪梨无法,只好换回了女装,还去衣铺中各买了一套男女冬装、
上船之?后,雪梨总算感觉自己逃出来了半只脚,只待到了南洛郡,同?娘亲汇合,剩下的半只脚也才算彻底逃出。
接连几日的船上生活让她蓬头垢面,浑身都脏兮兮,臭烘烘的,可雪梨觉得?这?样正好,惯常只要将斗笠一戴,缩在位置上,不管是盯着?河水发呆还是假寐,都没?人会?在意她。
第七日时,日头没?再升起,河面上挂起了大风,吹得?在甲板上放风的人瑟瑟发抖,不得?不退回到船舱内。
真如老?船夫所言,气温急转直下,天际飘起小雨,还夹杂着细碎雪粒子,砸在人身上,又疼又冷。
赵雪梨生怕被冻得起了风寒,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尽量不吹一丁点的冷风。
第八日时,河面真的开始结冰了,大船亦是走不动?了,不得不停岸等待冰融化。
赵雪梨一直很警惕,害怕一旦出去就会?发生意外,干脆连船都不下,就那般干等?着?。
可惜,一个日夜过去,河面之?上的薄冰不仅没?有消融,反而越来越厚,所有人都说走不了了,赵雪梨被东家退还了一半船费赶下去时一颗心跟灌了铅水般沉重。
她又开始在镇子上寻找能继续南下的马车。
南边多崇山峻岭,不仅路不好走,匪徒寨子也多,临近年关,山贼们也不安分,小鱼小虾都不放过,只想过一个好年,所以雪梨问了一圈,压根找不到在这?个时候继续南下的车队,大多是早就走了,等?来年天气暖和了再回来。
就这?么耽搁了两日,她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逐渐越发不安了起来。
接下来,甚至下起了雪,雪梨困在客栈里寸步不出,夜夜被噩梦惊醒。
十一月二十二日,一个寂寂雪夜,雪梨所在房门被人敲响,门外那人扯着?嗓子叫唤:“赵公子,你不是要南下吗?我?给你找到车了。”
赵雪梨穿着?一身耐脏的黑色冬衣,里面又套着?夹袄,看?起来倒是不单薄了,可一张脸过于?消瘦,尽管涂黄了脸部,也不太像没?长成?的少年了,反倒像个长得?过于?女气的小倌。
她闻声打开房门。
门外的李二呼出一口白雾,搓了搓手道?:“你还走不走?”
赵雪梨感到有些奇怪,压低嗓子,粗声粗气地问:“怎么今日又肯走了?”
明明雪下得?越来越大,没?有片刻减缓或是消停,之?前没?有车愿意走,现如今怎么又有了。
李二都:“我?有几个走南闯北的兄弟昨儿个回来了,他胆子大,人也壮,雪埋到腿肚子也敢走,只不过,要加钱。”
听?到要加钱,雪梨又觉得?合理了,她问道?:“要加多少?”
李二慢悠悠竖起一根手指。
“十两银子?”
李二:“一百两!不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