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梨现在也会虚与委蛇了。
她没有浑身僵硬,也没有不知所措,而是也扬起了嘴角,站起来笑着唤了声祖父母,还体贴地问他们来京之路可有累到?
好一顿虚情假意?的来往之后,老夫人才搁了茶盏,缓慢开口,“姈姈自来聪颖乖顺,与裴家极其有缘,我们见了是打心眼儿地喜欢,今日叫你?们二老来,是想问问,可愿意?让她认了裴鹄为义父?也算结个亲缘。”
赵全?盛夫妇哪里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好事。
他们家这些年拿着侯府的钱财,日子过得很是舒坦,说是土财主都不为过了,邻里乡亲个个儿羡慕眼红得厉害,前些日子淮北侯府车马来青乐郡接人时,更是威风得不行?。
在他们心中?,儿子死了,儿媳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外人,赵雪梨虽然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丫头,可到底是姓赵,和他们流着一样的血。
赵雪梨攀附上了裴家,不就是他们赵家攀上裴家了吗?
赵全?盛忙不迭躬身说:“贵人们看得上姈姈,是她的福气,我们当祖父母的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氏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几声。
这桩事,就这般走了个过场后定了下来。
随后,在老夫人的主持之下,赵雪梨给裴鹄夫妇跪着敬了茶,改口唤了义父义母。
裴鹄和夫人李梁玉一直表现得十分温和,脸上笑吟吟的,看不出对突然被塞了个大闺女有任何不愉快、不满意?的情绪。
他们欣然受了雪梨奉上的新茶,还给了回礼。
老夫人见事成大半,道:“姈姈,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半个娘家了,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此处待嫁罢,在蘅芜苑的那些东西稍后我都会让下人送来。”
才刚认完亲,老夫人就直言让她留下,不必再回侯府,怎么听都有几分赶人的意?味。
在从前,姜依是赵雪梨与淮北侯之间?的唯一纽带,可现在姜依人都不在府中?了,赵雪梨与淮北侯府自然再无瓜葛。老夫人自认自己还如此费心操持赵雪梨的婚事,给她妥善安排好一切后才这说这番话已经是分外厚道了。
赵雪梨虽然忧心出了侯府的自己会失了庇护,被宋晏辞报复,但她又无法令老夫人转了心意?,允自己再住几天,只好点头同意?。
赵全?盛夫妇也以要亲自送孙女儿出嫁的由头在裴鹄家的宅子里住了下来。
这一场正堂宴席,最后只有老夫人离去?。
李梁玉给赵雪梨安排的院落在西边,里面琳琅满目,小女儿家的物?件应有尽有,她笑着道:“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奈何生下策儿后身子一直不好,到了现在再也没怀上过。赵......往后我也叫你?姈姈如何?”
赵雪梨点头。
李梁玉才接着道:“此前老夫人找我们说了要认你做义女一事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女儿家的闺房了,可到底是没有养女儿的经验,也不知姈姈看了可喜欢?”
赵雪梨原本紧张局促的心落下大半,她也笑着道:“多?谢义母,姈姈见了,心中?很是欢喜。”
李梁玉道:“喜欢就好,若是觉得还有什么欠缺之处,只管来找我就好。”
赵雪梨也住不了多?长时间?,即使真有什么不适应之处,也是不可能去麻烦李夫人的。
待她走后,赵雪梨简单洗漱了一番,就躺床上歇息去?了。
本?以为初来乍到,她会不安地彻夜难眠,可或许是白?日里太?费心劳累了,她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眠到天色大亮,雪梨睁开眼看见陌生的房间?,还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哪里,她连忙起床去?给李梁玉和裴鹄请安。
宅子比不了淮北侯府堆金砌玉,下人也不多?,但却打理得很细致清雅,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赵雪梨到了前厅,见只有李梁玉在慢悠悠看账本?,有些羞窘地走过去?请安,又为自己起迟了一事致歉。
李梁玉放下账本?,走上前笑着扶起她,“姈姈,我们家没有这些繁文缛节,策儿平日里在家亦是不用晨昏定省的,你?们能起得来,我却还想多?睡上片刻呢。”
赵雪梨微微愣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你?义父早早去?当值了,你?祖父母方才用过早膳,出去?游逛了。”李梁玉说到一般,似了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姈姈,往后你?若是要出了府去?玩,同我知会个去?处就好,我若不在,与李管家说上一声亦是可以的,旁的都没什么,只不过晚膳前必须回来。姈姈,义母并?非是要管束你?,京中?治安虽好,可你?到底是女儿家,天色暗了还是待在府里为好。”
赵雪梨还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自由,她将这些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只觉得有几分恍然和欣喜。
李梁玉见她半晌没吭声,问:“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赵雪梨道:“没有.....多?谢义母...”
李梁玉笑了笑,摆手放她自己出去?玩了。
赵雪梨走出前厅后,去?膳堂吃过了早膳,然后安安静静回了院子。
倒不是她不想出去?玩,只是在宋晏辞尚未抓到的这个节骨眼上还是闭门不出,安分为好。
转眼又过了数天。
赵全?盛夫妻两人头一次来盛京,每日在外玩得乐不思蜀,都没空来雪梨跟前惺惺作态了。
李梁玉和裴鹄更是没有半点架子,简直是不像盛京权贵作风了。
赵雪梨在裴家过得极好,她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行?事,也不用战战兢兢,尽管心里藏着事,也却没再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
临近四月末时,老夫人着人合了雪梨和江翊之的八字,没合出什么大的问题,就暗示江家在五月初可来上门提亲了。
但在江翊之来提亲前,却又发生了一个意?外。
他丁忧了一月,又得二皇子帮助,本?已是可以正常参加殿试、娶妻生子了。但是在四月最后一天,赵雪梨又听闻一个惊人的消息。
江翊之的两位‘亲生父母’再次意?外身亡。
还是一样的落水,只不过一个溺死在了自家水缸,另一个死在浣衣的河边。
江府乱成了一锅粥,江翊之再迟钝,也知道是有人在针对自己了。
上门提亲一事不得不再次往后推迟。
他对那对便宜父母的去?世倒是没多?大伤感,只不过敌人在暗,做事又狠绝,令他总是如芒在背,不得安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