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缨吃了一惊,和富户父子都紧紧盯着她。
阿蒲蒻犹豫了一下,腼腆笑道:“您就当?我是郎中,付一点诊金就好了。”
她刚才留意?到,那个青年头上的明珠价值不菲,家中一定殷实,不缺银钱。而她从?汴京走得匆忙,身无分文?。这些天?的吃住,使的都是周缨的银子,着实不妥。
富户忙叫人?取来一盘纹银,亲手递给阿蒲蒻。
“用不了这么?多。”阿蒲蒻从?中拿了两?锭银子,就将托盘推回去,笑着道谢。
她和周缨走远,父子俩还在原处眺望。
“那位姑娘的品貌和性情,皆是世间少有,可惜我儿无缘啊。”发出感叹的是老父。
…
阿蒲蒻手里有了银子,顿觉豁然开朗,心情好了,话也多起来。
“世子,今日住店和饭食,由我做东,不许跟我推辞。”
周缨耳边是她雀跃的声音,他一边拿双目平静的环顾四周。
食肆,酒家,来往的行人?,车马……所有的一切,和他们一路上经过的州县看起来差不多。因为?此处是几条官道交汇之处,南来北往在此驻足停留的商客旅人更多,也更繁华。
他们和富户父子分开后,穿过了几条街。周缨觉察有人在他们身后跟踪,屡屡回头去看,街面上的行人?毫无异样,就好似是他的错觉。
春日的暖风从?街面吹过,他腰间垂挂的佩刀发出低沉肃杀的吟声。
从?他心头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世子?”
他垂头看向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少女?,隐去眼中思虑,微笑道:“好。”
阿蒲蒻挑了一家干净的食肆,点了几样菜羹,请他就食。
“我请不了你吃那么?好的,唯有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她歉意?的招呼他。
“只要是表妹的一番心意?,我甘之若饴。”周缨目中含笑,意?味深长的说。
阿蒲蒻笑了笑,避开他暗含情愫的目光,只顾自己垂头吃饭。
用完饭,周缨提议,他们最好尽快离开这个鱼龙混杂的小镇,赶往下一处官驿投宿。
阿蒲蒻发了一会儿呆,慢吞吞的说:“世子,您有事?您先行,我想在这里歇歇脚。”
从?这里,她就得换一条往西?南去的路。眠风如果顺利的话这几日就能赶过来,她想亲耳听?他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她才安心。
“表妹还在担心二哥?”微笑从?周缨脸上消失,隽秀的青年一副了然的表情。
“世子你不担心他吗?”阿蒲蒻反问。
“我也担心二哥,”周缨面无表情,神情渐渐冷下来,“不过,我更嫉妒他。”
“他自诩淡泊名利,不屑权势,可是总有人?千方百计把?权力送到他面前。而我,要使用手段击败庶兄,才能得到世子之位!他自我标榜正人?君子、不近女?色,可是偏偏遇到像你这样的傻姑娘,被他引诱对他死心塌地……”
他的话未完,“哗啦”一声,阿蒲蒻把?一盏茶泼到他脸上。
“不要让我再听?见你污蔑他。”她说完,起身走出食肆。
周缨追了上去,望着少女?绝然离去的背影,忍无可忍,截住她一把?拽到街边,抵到墙角。
“不管他怎么?对你,你心里永远只有他。而无论我对你如何?,你从?不回头看一眼,”青年双目发红,哼出一声自嘲的嗤笑,“我以前就说过,我心悦你!我以为?我把?我的诚意?摆在你面前,你总有一天?能看到。可是如今,我不知你究竟是眼瞎还是心盲!”
“你的诚意??”阿蒲蒻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我没有找你讨要。”
她的绝情和冷漠比锋利的刀刃还要伤人?。
周缨被深深刺痛,伤痛的神色在眼中揉碎变湿,他哀伤又愤怒的呵道:“你不要我的诚意?也罢,可他能给的了你什么??你们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为?他解毒,可他对你始乱终弃!你救了官家的命,却被逼离开汴京,他们父子二人?哪一个对得起你?”
阿蒲蒻被他激怒,一把?将他推开,“我说过,不许你污蔑他!”
周缨被她推的一晃,执拗的不退步,一双俊目灼热又哀恸的盯着她。
“你的诚意?是吗?”她兀地勾唇,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问道,“敢问世子的诚意?,是娶我做妻还是纳我为?妾?是做你光明正大?的世子夫人?,还是和你私奔、受人?指点的相好?”
她的笑容明亮冰冷,又委实艳丽绝伦,周缨听?出来她话语中的揶揄讥讽,却被她的嫣然一笑,蛊惑得失了神志,丧失了思考。
“我娶你为?妻!”他脱口而出,急急的说道,“我爹爹就在江淮!我们去找他,让他同意?……”
他说着,陡然变了脸色。
“国公爷会同意?你娶一个卑贱的夷人?吗?你的姑母周贵妃,会喜欢一个被她逐出京城的侄媳妇吗?”
阿蒲蒻在他耳边低语,把?他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周缨清冷的面容破碎,变得慌张胆怯,口中尤在坚持:“我跟你走,我们去西?南,去黔州,去哪里都行!”
他嘴上说着,脚步却不由往后退去。
阿蒲蒻朝他步步逼近,笑了:“世子,你的诚意?很好,可是再好我也不想要。而他,只要我想,叫他把?心挖出来给我,他也会愿意?的,但我舍不得。”
周缨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在这个寡情的姑娘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挣扎着朝她喊道:“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做到为?了另一个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
阿蒲蒻已经往前走了。
也许吧,可是那又如何??他的命是她救的,就是她的了。她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