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那个?黑苗巫女, 据说本就患有疯症, 在那场混乱的械斗里,她一把火把自己烧了个?干净。

后来?,在嵇成忧无情的复仇中,曹家尽被屠戮, 这个?秘密被曹氏子带到了地下。

隋氏唏嘘不已,叹道?:“天不绝人?路,得亏有罗姑娘。”

阿蒲蒻心中触动, 思绪纷纷。原来?,他在苗疆中蛊毒,并?非偶然。英王妃口中的黑苗巫人?就是阿伽侞,把她抓走要挟阿母的是她,给嵇成忧下毒的也是她。

但是从来?没有听阿母说过,她有疯症。对?于这个?神秘的长辈,阿母很少在她面前提起?。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思虑和心绪都比以往变得细腻,也更为敏感。她眼前就像蒙了一层纱,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可是总也掀不开那层朦胧的纱,让她看不清真相。

她应该回去问问阿母。

王令卿仍在垂泪自责,“老夫人?,王爷在信中跟我?说,以前总是二哥为他殚精竭虑在所不惜,以后该由他来?报答这份天大?的恩义,才对?得起?他们总角相交、少年相助这十几年来?的情义!”

老夫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眼中冒出泪光,“好好,他二人?本就是兄弟,是一家人?哪。”

隋氏也忙上前安慰英王妃,说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万不可劳神伤心。

王令卿的手不由轻轻放到腹上,脸上露出温柔之色,破涕为笑。

“罗娘子,”她对?阿蒲蒻说,“你若不弃,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姐妹相称,以后妹妹到了兴寿宫,无论有任何难处,你只管告诉我?,我?任凭妹妹差遣。”

阿蒲蒻红着脸连连摆手,说她已经决定回家去了。

王令卿吃了一惊,望向嵇老夫人?,老夫人?摇头叹息甚是无奈。

“我?和妹妹说说体己话罢。”她拿帕子擦干眼泪,对?老夫人?笑道?。

两人?漫步走在园中,到处都透出鲜嫩的初春光景。阿蒲蒻看着满园春色,心思惝恍,他这时已经走到了哪里,离汴京很远了吧。

“时至今日,我?和父亲总算看明?白了,陛下并?不想让王家出一个?太子妃。”

王令卿叹了口气,跟阿蒲蒻说,她如?何劝说爹娘,将王令月送回湖州,尽快找个?好人?家把亲事定下来?。

她有了身孕,就像隋氏说的,看顾自己都尚且来?不及,哪有精力整天围着不省心的妹妹打转。

“当年,官家为二哥和我?赐婚,可能的确想让王家成为二哥的臂膀,”回忆往昔,王令卿神情平静,淡然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今时已不同往日。王家在后宫有皇后娘娘,在朝堂有众多为官的子弟,无论是出于制衡,还是避免王家势力坐大?,官家都不会让我?们再进一步。”

“王妃娘娘,您懂得真多。”阿蒲蒻由衷钦佩。

王令卿笑了,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因为我?很早就知道?,只有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不受他人?摆布。”

温婉的王妃突然直截了当,令阿蒲蒻措不及防。

“当初,曹后的侄子看上我?,那个?人?卑劣、龌蹉,就是个?恶徒。废后要把我?指给他,我?害怕极了。我?爹是翰林,我?姑母是皇帝的嫔妃,可他们都畏惧曹家的权势,没有人?敢拒绝皇后,没有人?帮我?说话。我?告诉我?自己,如?果一定要嫁给那样的人?,毋宁死!”

王令卿的眼圈隐隐发?红,“还好有王爷和二哥,是他们保全了我?。”

“娘娘,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阿蒲蒻安慰她。

王令卿轻拍她的手臂,微笑道?:“曾经有几年,大?家都以为王爷会被立为储君,我?也会妻荣夫贵,成为未来的皇后。可我说不上来是高兴多一些,还是烦忧更多一些。不过,只要一想到曾经曹氏对?我?的欺压,我?就坚定了决心,若想不被权力操控,就要亲手掌握它。”

英王妃是如?此坦率,直言不讳。阿蒲蒻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道?,“可是如?今……”

王令卿接过她的话头,笑叹,“如?今若再动妄念,就真成了卑劣小人?了,与曹氏子何异!我?今日过来?,除了向老夫人?表明?王爷和我?的态度,另外也是为你而来?”

“我真心想与妹妹交好,愿助妹妹一臂之力。”

她望向阿蒲蒻,眼神郑重真诚,毫不作伪。

少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妹妹如?今有些特殊,你是去还是留,谁说了都不算,只有官家,只能官家发?话。”王令卿轻叹。

阿蒲蒻默然。英王妃说得对?,虽说她已辞谢了嵇祖母,也已做好回西?南的打算,但是官家不开恩,她不敢走。毕竟,她身后还有阿母和族人?。

王令卿说:“若我?猜想的没错,太子妃必然从周家的姑娘中择出。如?果没有立储这回事,你与二哥本来?应该成亲的,所以无论如?何,官家会给你一个?说法。”

“我?不要官家给我?什么说法。”阿蒲蒻摇头。她已知道?了,春日宴那日正是因为她,嵇成忧才和官家发?生争执,惹得官家雷霆之怒,不顾一切将他的身世?公?之于众,逼得他不得不认回身份。

“我?和祖母讲好了,我?……”

“我?明?白妹妹不愿连累嵇老夫人?,”王令卿打断她,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只要妹妹信得过我?,我?愿意帮助妹妹!官家不日定会召见你,妹妹正该趁此机会,在兴寿宫谋得一席之地,莫论良娣还是良媛。我?刚才说过,王家子弟在朝为官者众,虽说皇后娘娘眼下稍有不便,但只是暂时的。妹妹暂且隐忍一二,徐徐图之,莫说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凤座,妹妹也坐得!”

阿蒲蒻大?为震动,她的目光从王令卿秀美的脸庞,直愣愣的投向远处。

她的神色是震诧的,迷茫的,又肃然蹙眉,若有所思,却迟迟没有开口。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有诱之以利……英王妃大?概是世?上最懂得如?何游说他人?的女子。

连她的心,也有一刹那的迷陷和撼动。

现在的她,虽然与从前英王妃的遭遇截然不同,但是那种只能任由权力摆布的困境是一样的。该怎么做,英王妃已把道?理给她讲得很透彻。

可是王妃娘娘忽略了,她只是一棵野草。

长在旷野中的草,被风雨磨砺,被行人?践踏,仍然坚韧不惧努力生存,这是她的本能。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当不了践踏野草的那双脚,亦或掀起?风雨的神明?。

“谢谢娘娘的美意,我?做不来?。”她怀着歉意说。

“为何?”王令卿大?为意外,“如?今的你和我?当年碰到的事情没有差别,都是被权力摆布、压迫!你甘愿退让,别人?可不会这么想!你难道?不怕死吗?”

阿蒲蒻的后背绷直,有流光刺入她的眼瞳,睫毛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