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石榴裙少女撑着栏杆探出半身,双眸如春星透亮,盛满了惊讶。
步摇上的宝石流苏微微晃动着,在日光下?折射出耀人?的绚彩。
发髻如云,红裙欲燃,越发衬得其秾丽眉眼?比衣衫上绣的海棠还更娇艳。
海棠,人?间富贵花。
士子们被这灼灼的华颜一晃,俱交首接耳:“那是哪家宗室女儿?”
有聪明人?已经猜到:“先前陛下?认回?流落的亲生女儿,想必这位就是嘉阳殿下?了。”
人?群中的波动没有影响叶莺,她定定望着对面礼台上的挺拔身影,屏住了呼吸。
他怎地?不在家好好休养,跑来祭孔宴?
这是她第一次见崔沅穿上官袍的样子……
也?是第一次见他穿着红衣。
深秋阳光洒在他身上,袍服随微风而动,既有文官清雅,又有上位庄重。
清华贵重,容德威仪。
崔沅遥遥看了过来。
隔着高台,隔着满场士子,四目相对。
白衣胜雪,银杏铺地?。
对视的目光里,都是灼灼的红。
众人?望着高台上两?道身影,不约而同生出个念头。怎地?这么般配,都穿了一身红,就好像是……
崔沅的目光在人?前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寻常一眼?,叶莺却从中读出了幽幽。
他正是来“捉奸”的。
因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年轻女眷,都是来为自己挑选心仪的夫婿的。
在这目光下?,叶莺搭在栏杆上的手不由觉地?收紧。
仿佛有电流过遍全?身,整个人?被那种心跳砰乱到手指尖都发麻的悸动控制,久久不能动作?。
直至被人?扯了扯袖子,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旁人?的目光。
羞意迅速攀上玉色面庞,手忙脚慌地?撒开?纱幔坐了回?去。
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愫翻涌着,叶莺躲在随风轻扬的纱幔珠帘背后?,激越的鼓点?声已经停下?了,心跳还没降下?来,脸颊比染了朝霞还更艳丽。
义明调侃:“瞧,先前我说?什么来着?”
义明不知他们交集,只兴奋道:“今年竟是崔中丞?之前好像是生病辞官了吧,如今又出仕,想来是好了?”
叶莺抬眼?看她。
崔沅生得这般俊秀,又才华出众,很难不使人?动心。
可义明看见她绯红的面颊,话音一顿,罕见地?正经起来,“嘉阳,你还是看看就好。这个人?,之前怀庆倾慕的,死缠烂打了两?年都没能让他下?凡。我怕你伤心……诶,他适才是不是看了你一眼??”
叶莺直接被她给逗笑了。
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念着祝祷序辞,沉稳而清越,缓慢而有序。那祝祷文辞典丽,用意深远,水平如叶莺这般门外汉听了都觉极好。
水晶珠帘熠熠生辉,在叶莺眸中投落细碎光影。
再次伸手拨开?珠帘一角,士子们俱都静立,钦佩莫名地?将视线投向?那道沐光身影,向?若而叹。
叶莺也?静静看着那道身影。
时光仿佛倒流,记忆被拉回?那个幽篁小院,那个清冷谪仙一般的人?渐渐与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
爹爹真是傻了,一个人?与这国朝最出色的年轻人?两?心相知过,眼?里又怎么能装得下?旁人??
第44章 荐枕席 暧昧不明,或引人窃玉偷香。
叶莺坐在马车里, 待马车辘辘驶出皇城,在安福门外与?崔沅碰头。
不曾想,挑开帘子看见一个令她惊喜的人。
“白术姐姐!”叶莺眼睛一亮, 让出了?半边坐榻。
白术冲她笑?了?笑?,“今日我陪小?殿下解闷。”
目光落向两步开外,叶莺眼睛又亮了?亮。
今日出城祭拜灵王,两人不约而同都穿了?轻淡素净的颜色,天青水碧般浅淡。
崔沅一身士子白袍,站在那里, 长身玉立。
叶莺从这白袍想到前?些天祭孔宴上那些白衣士子, 里头不乏有?几个眉目如画的, 其中一个生了?双桃花含情眼, 性子也颇风流, 隔着遥遥高台向她飞眼。
好事的义明?即刻遣婢女去打听对方出身家世?, 结果?是已在老家娶了?妻还生了?孩子的。
可把义明?气得不轻:“这些人这些人看多了?话本?, 自己是穷酸秀才, 就当咱们?个个都是不顾家室也要下嫁的傻子吗?”
那眉毛扬得老高, 眼睛瞪圆的发怒样子惹得叶莺想笑?。
这个是的, 书肆里头卖的那些个话本?,里头惯爱写些大小?姐为爱与?穷秀才夜奔、寒门举子一朝高中被公主看上,金枝玉叶甘作平妻的故事, 内容十分扯淡,至少竹苑里的丫鬟就没有?喜欢的。受众、作者?是谁,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