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木耳种植,现在就应该接种菌种了。但她手里没有现成的菌种,得自己培养,今年?还不知道能培养出来多少。
不过既然提到盖房子?,她就顺便问了一嘴:“东西?已经批下来了吗?准备什么时候盖?”
“场里已经批了,等天再暖和点,忙过造林就开?始盖。”
造林一般在五月上旬,也正是这一带种庄稼的时间,忙完天的确已经暖和了,林场也又有一个短暂的假期。
严雪觉得选得刚刚好,“那地方呢?在哪个位置盖?”
“咱这西?北边还有点空地,以前是林场的菜地,后来人多盖房子?的地方不够,挪走了。”
严雪稍一想,就想到了他说?的是哪一块,“我还以为你会选在这房后。”
选在这房后,离刘家?郭家?都很近,常来常往方便,西?北边那块地就有点远了,虽然整个林场也没有多大。
祁放正拿着毛巾擦手,闻言并没有抬头,“那边地方大。”
严雪本意也是找个大一点的地方,放她那些用来培植木耳的段木,没想到这男人也想到了。
她挑了挑眉,觑着他的神色,“要那么大地方干嘛?你有用?”
祁放明?显是顿了一下,桃花眼看看她,竟然还真?给出了个理由,“嗯,到时候去卫国家?抱只狗崽。”
刘家?那三?条狗里面有一条是母的,长?得颇为威风,今年?还没开?始配呢,林场已经有不少人过去预定小?狗崽了。他们?自己盖了房子?,就是独门独院了,到时候的确得有条狗看家?。
不等严雪再说?什么,他已经转了话题,“我过两天要上趟山,你去不去把天麻挖了?”
挖天麻最好的时间其实是五月份,天麻长?得够大,又还没有出苗,品质最佳。但五月初就要开?始造林了,到时候祁放这样的正式工、她这样的临时工,甚至中小?学的学生都要上山参与造林,到处都是人。
严雪这几天本来就想找时间去一趟,既然祁放也要去,那正好一起。
两人花了点时间把树头筛了一遍,长?度和粗细都够的留下,单独摞成一垛。剩下还有一些能用来打架子?,实在用不了的才和那些杂枝一起当烧柴。
都忙完,夫妻俩就一人一个背筐,沿着小?火车道上山去了。
这次没有任何车可以蹭,两人足足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在车道尽头看到已经荒废掉了的营地。
大多数建筑都已经拆了,那些隐藏在雪下的地窨子?也彻底暴露出来,没了顶,只余下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空洞。乍一看,和这周围被彻底伐空的山林一样,扑面而来一股叹息和荒凉。
严雪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那站了好半晌,才朝着自己当初发现天麻那一片走去。
祁放同样没有说?话,一直走出去近百米,抬抬手指了个方向,“这边。”
他记路的能力可比严雪强多了,严雪做那记号又并不难找,不久两人便在一个树桩上发现了。
严雪沿着记号所指的方向走出十?一步,点点地,“应该就是这附近。”
话落,祁放已经蹲下/身用树枝挖了起来。
林子?里都是富含腐殖层的黑土地,土质松软湿润,哪怕刚刚开?化不久,依旧不算难挖。没多一会儿,两人试探着挖下去的几个浅坑里就有一个挖到了形似纺锤土豆大小?的块状根茎。
这就是天麻了,看来当初严雪和祁放没看错,这段时间也一直没再有人发现过。
两人顺着那一个向四周向下又挖了挖,运气不错,竟然挖出不少崽子?,应该是哪个大天麻化了之后留下的。
挖完严雪掂了掂,“差不多能有六七斤,还算没白来。”
六七斤天麻晒干了大概能有半斤左右,卖到收购站也是五块多钱了,够严雪干上三?天的临时工。
再剩下就是碰运气了,严雪把东西?装进背筐,问男人:“没采伐的时候你来没来过这边?”
天麻喜欢生长?在有伴生菌蜜环菌的地方,而蜜环菌就是当地人所说?的榛蘑。这东西?虽然没有冻蘑值钱,也挺好吃的,幼芽晚上的时候还会发光。
经常跑山的人知道哪里有榛蘑,就可以拿铁锹在附近挖个试试,运气好的话也能挖到不少。
可惜祁放对跑山兴趣不大,来林场好几年?了,竟然一次都没来过,也不清楚这里有没有蜜环菌。不过他中途离开?了一阵,回来的时候背筐里倒是多了不少天麻,“采伐后期发现的。”
估计他上山就是为了这个了,难怪问她来不来挖天麻。
严雪一掂,发现也有个五六斤,加上两人用铁锹在附近地下翻到的,最后一共挖了能有二十?多斤。
这就是二十?多块钱,严雪在林子?里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回去分你一半。”
“不用,你拿着。”
祁放这人说?话算话,从县里回来就把那八百多块给了严雪,后来单位发工资,也都交给严雪来管。
见严雪只坐了一半,另半边显然是留给他的,他也坐了下来,垂下眼皮俯视着山坡之下,“你说?这里还能伐多久?”
和当初问刘卫国同样的问题,只是这次严雪显然不可能会错意。
她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祁放也不看她,抬手指向远方,“那是去年?的伐区,”又指脚下,“这是今年?的。”接着是绵延无边的山峦,“很快就轮到了。”
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讲出来的内容却透着沉重。
严雪猜他一定注意到了自己上山时那一停顿,目光同样投向远方,投向脚下这疮痍的土地,“伐不了多久的。”
察觉到男人看来,不待对方问她这句伐不了多久是何含义,她已经自己道:“一个母亲家?庭贫困,养不起自己和孩子?,选择了卖血,不代表她永远只能卖血。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爱惜自己和孩子?赖以生存的一切。”
长?白山区和大小?兴安岭的破坏是一代人心里的痛,哪怕后来彻底由采伐转成了营林,被破坏掉的生态也难以恢复。
但这时的确又别无选择,严雪叹了口气,“卖血对身体不好,但好歹能活着,咱们?现在总得先?活着不是。”
活着撑过难关,撑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能用自己的拳头和科技跟世界说?话那一天。
祁放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认可了她这番说?辞,还是不置可否,但懒得和她分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