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吃不了。”严雪回过神,将饼子又推了回去。

她喝了口手边的白菜汤,沉吟着问弟弟:“继刚,如果咱们换个地方住,你敢试着出一下门吗?“

严继刚一顿,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满脸羞愧。

严雪就没再提,吃完饭将碗筷和地锅收拾好,回来严继刚已经把饭桌擦干净,拿出本子和铅笔放在桌上,等着她教认字。

当天夜里,严继刚再一次做了噩梦。

身边的人呼吸一变重,严雪就觉察到了,伸手隔着被子轻拍了拍,等人彻底醒来,又披上棉袄去地上倒了杯温水。

严继刚小声道谢,喝完又重新躺进被子,明明怕得要命,却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可以睡着。

有那么一瞬间,严雪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爸爸。

上辈子穿越前,她一直在医院照顾病重的爸爸。爸爸临终前住院那段时间也是这样,明明被病痛折磨得彻夜难眠,却怕吵到她,僵着身体连个身都不敢翻。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她就剩自己了,才把她踹回了这六十年代,又给了她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总不能是因为她被隔壁陪床的小姑娘拉着看了本小说吧?

那本小说里虽然也有个角色叫严雪,可人家运气比她好,不仅会投胎,找个丈夫也是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

唯一不走运的是动乱刚开始那几年退了门娃娃亲,而对方仿佛拿了退婚流剧本,都没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十年就回来报复她了。而她那个高级工程师丈夫不但没能保护她,还和对方仇怨更深,先她一步身败名裂,端上了糊纸盒的铁饭碗……

这么一想,没有赶时髦穿个书也还挺好的。

感觉身边的呼吸渐渐平稳,严雪重新睡下,第二天早上数数日历上的日子,背上背筐出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严继刚已经把鸡喂了,屋里屋外扫得干干净净,还在鼓着没什么肉的小脸仔细擦拭大地锅的木头锅盖,像个勤劳的拇指姑娘。

只要别出门,只要别和人说话,他在自家这方寸大的小土房还是挺自在的。

严雪有些无奈,去屋后的自留地挖了根萝卜。买来的咸鱼她昨天晚上就泡上了,现在正好泡开,切一切就能下锅。

正准备下油升灶,堂屋门一响,大伯娘白秀珍裹着寒风走了进来。

第2章 对象 你想不想要四个姐夫?

“做饭呢?昨天送来那饼子你跟继刚吃了没?”

白秀珍进门就问。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先提这个,哪怕之前两家闹得不太愉快,严雪也不好给她甩脸色,接下来的话自然就好说了。

严雪果然没给她甩脸色,笑盈盈去开了碗柜,“还剩俩,大娘您家要是不够吃就拿回去,我这还有地瓜。”

白秀珍准备好的说辞当时就卡在了嗓子眼,情绪都不连贯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明她是施以恩惠的那个,叫严雪这么一说,倒好像她多抠门,东西送出去了还要来讨回来。

严雪本来也没想真还,顺势就又放了回去,“那您是有什么事?”

几句话的工夫,白秀珍进门时那种高高在上已经有些维系不住,又顿了顿才组织好语言,“这不前两天翻日历,发现你就快满十八了吗?我像你这么大,你大哥都能满地爬了,你这该抓紧也得赶紧抓点紧。”

原来是为这个,严雪不能说早有所料,但的确往这个方向猜测过。

严继刚本来躲在里屋,闻言也忍不住探出半边头。

白秀珍没在意,还在那拉着严雪说话,“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长得特别好,你见了保准能相中。关键是家里也通情达理,听说你还有个弟弟,让你把继刚也一块带去,这样的人家可不好找。”

父母双亡,还带个拖油瓶弟弟,一结婚就等于直接当爹,这样的姑娘的确不好嫁。

何况父母双亡,往深里想是相克的八字。虽说破四旧已经轰轰烈烈搞了好多年,可农村人特别在意这个,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克别人。

严雪低了头,脸上露出些为难,声音也小了下去,“大娘,我这还戴着孝呢。”

“都新社会了,谁还讲究这啊?再说你不是满一年了吗?真等三年,不得等成个老姑娘,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白秀珍不以为意,“我这也是看你一个人带着继刚,日子过得难。找个男人,好歹家里有个主心骨,比你这样啥都自己扛强。你这两天就别往外跑了,找个时间先去相对象,成就趁着年底赶紧把事办了。”

连啥时候结婚都安排好了,倒比严雪这个独自带着弟弟,又要养家又要还债的还要急。

严雪就没再说什么,只将头垂得更低,“再等等吧,我……我这还没满十八呢。”

白秀珍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当她是害羞,“也行,不差这几天了。你好好想想,早点找婆家,你也能早轻快轻快不是?我就不耽误你做饭了。”

人一走,严继刚立马从里屋出来,跑过来拉住了严雪的衣角。

小少年仰着脸,清澈的眼睛里有担忧,也有关切,可却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严雪捏了把他的小脸,“又不是给你找媳妇,你着什么急?”

严继刚脸立马红了。

严雪就拖着这么个大尾巴,回到锅边继续做饭,“大伯娘介绍这个人,估计长得不错。”

严继刚眨了一下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

严雪慢悠悠讲给他听,“人想把一样东西推销出去的时候,会不停突出甚至放大这样东西的优点,对缺点避而不谈。大伯娘一直叫我见人,肯定是有自信见了之后我能看上,不然她不是白忙活了。”

严继刚虽然不敢出门,学也没有上过,但先丧母后丧父,其实比同龄孩子更加早熟。

严雪说给他听,他脸上果然露出思索,“那……其他的……”

“大伯娘既然没提,肯定有不如人意的地方,就看是哪些方面不如人意了。”

严雪一直是个很现实的人,上辈子那些经历也由不得她不现实,“人这一辈子,不如意的是大多数,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就好了。抓住自己最想要的,不重要那些该舍就舍,也只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