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刚刚她把客人迎进门的时候,好像余光扫到一眼,老李太太就在等车,怎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在等车?
她说闻辽:“你去问问,怎么?了?”
这都眼看五月份了,老李太太还穿着件起毛的宽毛衣,呢子裤,花白头发乱蓬蓬在脑后拧了个啾啾,张若瑶明显察觉到老李太太的疲态,是从她腿不好出行不方便开始的,从前最乐意在外面晃悠的人冷不防被圈在家里?,精神都掉没了。
闻辽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两?瓶冰红茶,老李太太爱喝小甜水。
张若瑶远远看着闻辽和老太太站在公交站说话,老李太太两?条腿其实都不太利索,站姿奇怪,背弓着,人往一边偏,用稍好的一条腿做支撑,仰头不知道和闻辽说了什么?。
闻辽把布兜子打开看了看,然后自己拎着了。老李太太要伸手夺,他摆手,没夺成。
他扶老李太太走?下公交站的马路牙子。
老李太太抱着两?瓶冰红茶回家了,闻辽则拎着布兜子回来?。一进门就跟张若瑶说:“你知道这东西有多沉?”
张若瑶看了看布兜子里?面,装的是黄铜颜色的一元硬币大小的表盘,大概有一两?千个,是老李太太最近做完的活,要交到工厂去。
“她刚刚坐错车了,绕了一大圈回来?重新等车。她腿脚不好,公交车台阶高,她上车磨蹭,人家司机不等人,而?且她还总忘带老年卡。我说给?我吧,我一会儿骑车去送,估计都比她坐车快。”
闻辽捏起个表盘,对着阳光看看,说:“这玩意儿报废率那么?高?”
张若瑶也看不明白,就是听?老李太太抱怨过,说这个零件太精细了,往表盘里?装的那个小东西也就芝麻粒大小,要是机器压歪一点,压伤了表盘,就算报废。报废一个还得包人家五毛钱。
老李太太老眼昏花,干这个真是没办法的办法,昨天?,猫闯祸了,把她装成品的纸箱子给?踢倒了,表盘哗的一下洒得满地都是,她抄起手边衣架去打猫,没打着。
后来?坐地?上捡了半个小时,捡完了腿难受,站起来?又花半小时。
......
闻辽骑车去了一趟工厂。
东西送去,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闻辽心有不忍:“确实太远了,城西,她三?四天?去送一次,都够她受的。”
张若瑶抬抬下巴,示意桌上的一袋子散称小零食小饼干:“李奉枝刚刚送来?的。”
“干嘛?”
“大概是觉得给?你添麻烦了。她不欠人。”
闻辽拆了个小麻花嚼着,问张若瑶:“还有没有什么?轻便点的活能让她干?她眼睛也不行,眼球是灰的,像蒙了层东西。我感觉她看我都看不清,跟我说话的时候盯着我鼻子。”
说完竖一根手指在面前晃。
张若瑶说她也在找。慢慢看吧。
“要不让她做在咱们这做代?客祭扫呢?”
话说完,闻辽自己就觉察出不对。且不说代?客祭扫平日不年不节单子极少,就算有,老李太太能爬山到公墓去?
“算了......”
趁小区快递站没关门,闻辽去拿了个快递回来?,上楼拆了,下楼扔纸箱,看到张若瑶对着电脑发呆,游戏里?的食人花一直攻击她,她背包里?的东西都散了一地?也不捡。
他推了下她肩膀:“哎!”
张若瑶猛然睁开眼睛,这一下子倒是把闻辽吓一跳:“坐着都能睡着啊?”
张若瑶说别烦,想事情呢。
过了一会儿问闻辽:“你累不累?”
闻辽欠样儿:“啊?有点早吧?”
张若瑶翻了个大白眼儿,才懒得理他,把游戏退了,站起身,绕过他:“我出去骑车。”
闻辽拽住她手腕:“怎么?突然要骑车?”
张若瑶想说她心情有点低迷,老李太太下午一个人站在公交站,左右换着腿支撑,那背影印在了她脑海里?。
但她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理由还是一样的,她没有办法替老李太太解决问题,就不想空口说一些?矫情的话,俯视人间疾苦的姿态太傲慢了,张若瑶不想那样。
闻辽掌住她肩膀揉了揉,说:“我也去。”
“你刚骑了很远,不累?”
闻辽说这算什么?,走?吧。
他也有事瞒着张若瑶,其实他心情也不太好,刚刚从工厂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只?猫被车碾了,躺在大马路上已经没了气息。他把车停了,一只?手示意来?向的车,一边快步过去,把猫捧到路边。周围人烟稀少,他想借个铁锹都没处借,最后只?能把猫放在一棵树下。
他在想,会不会有另外一个路过的人,在树下看到了这只?可怜的猫,回家取一下铁锹,回来?把它给?埋了呢?
......
两?个人打烊了店,出门骑车。
窄或人多的路段就一前一后,路宽的地?方,闻辽习惯骑在张若瑶外侧,落后她半个身位,这样说话能听?清,也能随时关注到张若瑶状态。
她不像他高中时就接触骑行,怕她分配不好体力,当看到她脸上明显泛红,呼吸幅度大,就提醒她停下来?歇歇。
张若瑶不想歇。
但闻辽已经把车停下了。
“我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