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阖上了。
张若瑶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慢吞吞下楼,锁门,倒水,喝水,上楼。重?新回到被窝的?温暖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好像流泪的?冲动也随着闻辽一起滚蛋了。
她面无表情望着天花板愣神,反应过来?香薰精油好像没味道了,起身一看,是加湿器没水了。加湿器底下还压着一千块钱。
地上是闻辽的?鞋。
这?个傻缺儿穿棉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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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没怎么睡,睡不成。
张若瑶早上起来?,先给店里象征性地扫了扫地,一年的?最后一天,怎么也要有个辞旧迎新的?态度,然?后去市场买了好看的?红包,把现?金装起来?。
她想起之?前和?闻辽讨论过的?,寿衣店要不要贴对联,以前的?那?些年她是从?来?不贴的?,今年也还是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碰见了老李太太。
市场卖春联福字的?摊子今天是最后一上午了,马上就收摊了,匆匆忙忙的?,摊主不要的?一些残次品,比如印花印歪了的?,不小心撕了个口的?,就统统被老李太太装塑料袋里带走。虽然?她留着也没用,但就是要带走,这?是除了工钱外难得的?福利。
老远看见张若瑶,老李太太就迎上来?,问她请没请福字?
买福字不能说买,要说请。老李太太这?些日子又是给健身房发传单,又是看摊儿,嘴皮子都?比以前更利索,不待张若瑶说话,就卷了好几副对联要塞到张若瑶胳膊底下夹着。
张若瑶横档竖拦说不要,拿这?么多对联干什么,家里几个门啊?
最终只从?塑料袋里挑了个“抬头见喜”,打算贴到床头上。
看老李太太慢慢悠悠往家走,张若瑶多嘴问了一句,你今晚吃什么?家里买菜了吗?
老李太太说有啊,有好多菜,还热情邀请她:“你来?我家吃呀?”
......
一上午看了很?多次微信,闻辽的?对话框始终躺在最上方,安安静静。
她想问他,晚上你还去不去舅舅家了?
但字打好了没发出去。
直到下午时?分,刘卫勇给她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不着急,和?饭店订的?五点去拿饭菜。
刘卫勇说,别的?都?不用买了,闻辽上午就回来?了,买了好多东西,还帮我把厨房燃气灶电池换了。我说怎么打不着火,还以为是年头长了,没想到燃气灶里还装电池呢?头回知道。
张若瑶回:“嗯,好。”
磨磨蹭蹭挨到五点,去饭店,结果饭店排大队,全是人,除了来?吃饭的?,再就是和?张若瑶一样预订了饭菜取不着的?,饭店没预估好后厨人力,直接爆单了。
张若瑶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半,天黑得透透的?,才堪堪把饭菜拿到手里。路上碰到一群小孩蹲着不知道玩什么,然?后又都?捂着耳朵呼啦啦跑开,还冲过路的?张若瑶笑。
把张若瑶吓得脊背发麻,登时?就不敢往前走了,她不害怕放鞭炮,可谁知道下一秒炮仗会在哪里响!偏偏她还双手拎着袋子,腾不出手捂耳朵。
一路千难万险地回了家,刚进家门就听见刘紫君和?刘卫勇在厨房吵吵。一个说“不行不行,不是这?样的?,应该用土豆淀粉”,另一个说“我是你爹,土豆淀粉地瓜淀粉我分不清?你赶快回屋去吧,显着你了。”
闻辽来?开的?门,顺手把她手里的?饭菜接过去,两人全程不对话,也没有眼神交流。
张若瑶问气鼓鼓的刘紫君,又怎么了,大过年的?吵什么。
刘紫君气得不想说话,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闻辽坐在单人沙发那?侧,剥了个橘子,一边剥一边解释原委,是刘紫君突然?说想吃凉皮,或是凉粉,过年的?菜都?太腻了,不爱吃,这?个时?间也没外卖了。刘卫勇想表现?一把,急吼吼说他会做,不就是凉皮吗,有淀粉就能做。
结果父女俩人因为用什么淀粉,在厨房干了一仗。
张若瑶用脚踹踹刘紫君,说你至不至于?给我发微信,你想吃什么,我在饭店买行不行?
刘紫君眼看张若瑶也不站她,眨巴眨巴眼,哭了,委屈万分地回房间去,把门关上了。
与?此同时?刘卫勇在厨房大喊:“成了!成了!闺女,老爸成了!”
管它薄厚的?,凉皮反正是做出来?了,不过家里不常做大菜,调料不全,没辣椒油也没醋。
张若瑶起身说我去买吧,刚刚路过楼下小超市,人家还营业呢。
闻辽先她一步站起来?,把剥好的?橘子扔给她:“我去吧。”
张若瑶掂量掂量,橘子瓣都?被焐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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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摆上桌,电视打开,把春晚当背景音乐,张若瑶去敲了几遍门刘紫君都?不开,她把红包从?门缝底下塞了个角,倒是嗖的?一下就被抽走了。
张若瑶觉得好笑,又砸了两下门,给最后警告:“差不多得了啊,还得三催四请啊?”
刘紫君不情不愿出来?了,眼睛肿着,但给自己?换了对新耳钉,红色的?小苹果,平平安安,还给张若瑶一对同款。
张若瑶当即戴上,问刘紫君,好看不?
刘紫君点头,说好看。
“行,等我出门有机会再戴。”
自从?她做殡葬业,其实已经习惯规避鲜艳的?颜色,更不要说戴首饰,染头发之?类的?了。
但刘紫君特别喜欢张若瑶以前的?样子,就是大学刚毕业回到荣城那?时?候,那?时?张若瑶头发贴着头皮的?短,前几天还是灰蓝色,后几天就变成粉红色,很?先锋,很?扎眼,令她记忆深刻,因为和?她印象里温柔内敛的?表姐特别特别不一样。
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张若瑶也回忆了下,竟然?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太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