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日光已经完全消散，花园里亮起了彩灯，蓝色的蝴蝶围绕着灯光四处飞翔，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明羡身边。

不知为何，今天这小东西一直不安稳地往外跑，现在明羡都已经厌烦了，懒得再召它回去。

灯光下，蓝色的蝴蝶不断地煽动翅膀，一会儿在她头顶的发丝上停停，一会儿在她种菜的指尖停停，到处飞，似乎很急躁。

明羡种完一轮胡萝卜，召着精神体飞停在手心里，她点点蝴蝶似乎有点蔫儿的翅膀，轻声低语：“为什么一直跑出来，出什么事了吗？”

蝴蝶回答不了她。

除了波动的情绪传回她的脑海，别的什么都没有。

“在我身体里呆着不舒服吗？你好像有点儿蔫。”明羡继续自言自语，无人回答。

她语调里却趣味浓重，精神体，这东西也有基因吗？若是有实体能够解剖一下就好了，可惜，她指尖轻触蝶翼，忽地一下穿了过去。

虚空啊，真是有趣的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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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羡，我来陪你了。”成云欢快的声音忽然传来，进入耳膜，明羡应声抬头，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笑眼弯弯的人。

在她们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里，成云似乎都是这么的...欢快，好像从来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就像几个小时前，她认识多年的老师被射成了筛子，她似乎也就难过了那么一瞬就完全恢复了过来，就像被抽掉了悲伤这味情绪的机器人，程序员只给她植入了笑容、高兴、开心这些愉悦的程序。别的负面情绪一概没有。

她很好奇：“成云上校，你为什么能...一直都保持笑容啊？”

明羡看向身边坐下的人，眼神澄澈，兴趣颇浓。

活着本身就很无聊了，可是有趣的事情又那么少，真是乏味的人生。

唔～有点想死了。

“嗯...，可能因为没心没肺吧。”成云沉吟一瞬，回答的很快，她伸手给明羡撩撩垂到眼尾的碎发，笑眯眯地说：“我这个人天生就感情淡漠，是个伪善的热烈者。再加上在北部防线当了八年兵，看多了死亡，可能早就麻木了吧。”

明羡眸光一亮，原来还有这种人吗，她是有病，觉得生活无趣，情感淡漠，而成云居然天生就这样，好有趣的性格啊~

成云看着她似乎没有被吓到，停顿一秒，忽而玩味地说：“不过，下一秒如果明羡死了的话，我可能会难过很久哦。”

明羡兴致盎然，她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

她们也认识没多久，为什么她死了她会难过呢？

有什么有趣的原因吗？

成云笑容咧的更大，眼睛几乎咪成了一条缝：“因为明羡你是能够和上将匹配上的唯一一个救赎者，你死了的话，上将就很难找到下一个匹配者了。到时候第九军失去上将，北部大防线沦陷，联邦也就离灭亡不远了。那时候，没有人类的世界，应该是会令人难过很久吧。”

停顿一下，她又说：“不过，那时候人类都没了，想要伤心也不可能了。”

明羡垂眸看向手心的小蝴蝶，神色萎靡，这个原因呐，有点无趣。

忽然，脑中一阵白光闪过，奉兰的死像在她脑海里盘旋起来，嗯～，感染，畸变，好像又有点有趣了。

“吓到你了。”成云见她如此模样，忽然慌乱了起来，软声低语安抚道：“我乱说的，赫拉尔位于裂榫星系腹地，经济繁荣，社会安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这里又不是边境。”

明羡敷衍地笑笑，依然神色淡淡。

为什么一定要追求续存呢？

灭亡不也是每个物种必定经历的进化过程吗，何必如此汲汲而营，强行逆转物种进化规律。

第15章 辩证的人类

人类，会...灭亡吗？

生物学上从来没有停止争论过这个问题，正方认为万事流转，必能延绵不断，逆天改命。

但是明羡站的是反方，在她的论点里，人类贪婪也善良，自私也博爱，卑劣也高尚，同宇宙里任何的其它生命一样，在杀戮中生存，在繁衍中进化，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综合体，谈不上绝对的坏，也谈不上绝对的好。

然而，无论哪个物种都不可能千年万载，生生不息，冰河世纪让恐龙灭绝，人类崛起让数个物种灭绝，那自然，人类也有走向如此结局的一天。

就像现在这个世界，畸变体之于人类，不就是物种灭绝的信号吗？

她与成云的交谈，就此戛然而止。

去抽完第二次血，明羡将自已裹进被窝，缓缓沉入梦乡。

梦中黑暗与光明交织，反反复复，生命的湮灭与复生往来循环，绵绵不绝。一时是万物勃发，绿草红花，莺鸣虎啸的生机，一时却又是磁暴紊乱，遮天蔽日，战火连绵的绝望，两种景象反复地转换，交织交错，令人目眩头晕，不堪忧扰。

窗外明月高悬，绸缎般的银色月华透过窗檐大片地洒入了室内，与着萧肃的月色两两相叠，将小小的休息室更显的清冷至极。

明羡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便因那场景反复的梦醒了过来，睁眼时，凌晨四点不到。

她解了下午来时扎上的奶白色发带，及腰的长发如海藻般乌黑而浓密，现在正随意从她肩颈处披撒而下，一半垂在胸前，一半披在身后。

卸去精致的妆容，她周身的气势瞬间软和了下来，垂散的鬓发让她整个显得格外柔软，整个人像是个在读的高中学生。

她懒懒看着窗外的月色，眼尾散落的余光里映入了淡黄的灯光，是从外面的宴会厅传来的，一并传来的还有机器轰鸣运转以及人类走动的声音。

今天凌晨一点，第二次血样采集结束。现在外面医疗队的医生护土正在加班加点地进行检测。

昨天晚上出来的第一次的检测结果表明他们当中没有感染者，如果这第二次检测结果也是一样的话，他们就能被放出去，各自回家隔离。

等到渡过48小时的畸变感染期，他们就能彻底自由。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二次检测的结果，今夜夜半而醒的人或许不止明羡一人，彻夜不眠也肯定大有人在。

这是一个注定不平稳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