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裹挟了周遭不明生物的窸窸窣窣。
安漾攥紧小拳头,强忍住泪水,碎声重复:“别回头,奶奶说迷路的时候跟着月亮走,月亮会带我回家。”她边念边哼出调,目光牢牢锁定那盘明月,跺出动静当加油打气。
当心中有了信念,恐惧感自惭形秽地宣布退场。
黑暗退散,视野越来越开阔。安漾正要庆幸劫后余生,忽地见到几米开外闪现一个黑影。
那团影迅速逼近,无声无息。安漾吓到腿软,愣在原地,懊恼离外公坟头太远,不然还能喊他出来帮忙。
来者一路小跑,气喘吁吁:“你跑去哪儿了!”他二话不说扯住安漾手腕,“走,跟我回家,大晚上乱跑什么!急死人了!”
安漾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拼命甩开手,带着哭腔:“你跑哪去了!我找你找到脚后跟都磨破了!”她委屈得不行,啜泣、哽咽,最后索性嚎啕大哭:“我刚以为你是鬼,都想好遗言了!”
“什么鬼不鬼的。”闻逸尘停住脚步,嘲笑她胆小,用衣袖替她胡乱擦拭,“我找到一条小路,从西边绕回家了。”
“你不跟我说!”
“我没找到你人啊!”
“你为什么天天都玩到这么晚?不准时回家吃饭?”安漾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吓死了,我真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
好心寻她又挨骂了?屁大点事也值得哭?闻逸尘那会刚十二岁,哪见过安漾哭成这样,第一次见识到杀伤性武器的威力。泪水在黑暗中格外夺目,每一滴都烫到眼睛,闪得他心里堵得慌。
他再不敢讥讽,手足无措地挠挠头,哄不来人,便学电视剧里演的那般走近些拥抱住她,一下又一下轻抚她背脊:“没事,有我在。”
安漾气得跺脚:“没你我根本不会走丢!”
“我错了。”
安漾推开他,“别动手动脚的!我妈说男女授受不亲。”
“你真像个小老太。”闻逸尘借由月光打量人,刮刮她鼻梁:“衣袖怎么弄的?”
安漾后知后觉,懊恼长叹:“啊?这么大口子,肯定断竹划的。”
“没事,让我奶奶给你补。”
“我奶奶手艺也很好。”
闻逸尘借机举起手保证:“我以后一定按时回家。”
安漾当时傻乎乎选择相信,可他做到了吗?当然没有。
空调暖风徐徐,不偏不倚撩拨着头发丝,扯拽神思一点点回归现实。
二人眸光同步一闪。闻逸尘率先抓起一张白纸,寥寥几笔勾出木桥、树林和巨石。安漾顺延他画的弧线补齐细节,嘴上振振有词:“路灯只是个概念,如果要和木桥完美搭配起来,我们不妨用...”
“竹子。”闻逸尘随手浅勾几笔,“等距排开,取火把之意。顶端灯泡瓦数不用太高,点亮后如同漫天繁星。”
安漾接着说:“直接将路灯和桥身两侧融合,既解决占地问题,也不影响外观构造。”
二人的笔锋在纸上游弋,默契度十足地共同绘出一版设计草图,最后在桥头交汇。
安漾眼缝漏满笑意,得意洋洋,难得自卖自夸:“我是不是很聪明?”
“当然。”闻逸尘眼都不眨地望着她,“很聪明。”
距离挨得有些近,近到对方身上的气味不断侵入鼻道,蛊惑般重新驯化着人的嗅觉审美。
氧气浓度骤降,安漾不自觉屏息,在气短憋闷中慢慢撤回该有的安全距离。闻逸尘毫无预兆地抓住她的手,轻轻往胸前一拉,“我有话跟你说。”
安漾毫不费力地挣脱,起身收拾桌上的狼藉,垂着眼睫佯装淡定:“这版渲染图到时候给我看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找李村长。”
“安漾。”
“方序南还在家等我,回去晚了他会担心。”
办公室太闷热,安漾说完立即转身,没走几步又扯掉了刚系上的围巾。
门刚拉开一条缝,砰。
锁芯再度扣紧,清脆的咔哒声截断了那根弦。闻逸尘眼疾手快,单手抵住门板,另一手牵住她手腕,稍加力度拢人入怀。
这个拥抱和第一次拥抱别无二致。
一个拼命抵抗、不准对方再靠近一寸。一个笨手笨脚、不断收紧双臂。胸腔相贴,乱跳的心脏在不同心室里率先对完暗号,看好戏般等着大脑会下达什么样的指令。
“放开我。”
“我不放。”闻逸尘将人禁锢在门后的视觉死角处,唇擦过她耳畔,语调挣扎又不失郑重:“我有话要跟你说。”
“公事都聊完了。”
“还有私事。”
安漾疾声厉色,“我跟你没什么私事好聊。放开!外面还有人。”
闻逸尘不为所动,凭身形体力优势继续耍无赖。
鼻息灼灼,燃尽了死守的道德底线。
什么发小、订婚、三家人多年的恩情往来,丝毫比不上此刻的紧紧相拥!他深呼吸好几次,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一句话:“安漾,别着急跟方序南领证,行吗?”
??第四十六章 这下如你所愿了吧?
问句尾调虚颤,掺杂沉闷的呼吸声,昭示着对话的走向。 闻逸尘箍出一块私密领域,将好只能容纳安漾一人,宛如为她量身打造了间胶囊房。房内墙壁柔软又坚硬,最适合软禁。气味迷幻,让人时而甘心沉沦、时而清醒。与此同时,空调新风系统貌似失灵,反复循环起二氧化碳。一时间温度骤升,思绪因缺氧变得浑浊不清。 安漾垂下双臂,放弃抵抗。当置身久违的拥抱中,身体应激性地起了化学反应。心跳飞快、血液升腾,迅速发酵出她曾经最无力招架的混乱感,并以超从前成百上千倍的浓度在体内蔓延。 大脑卡顿,反应开始变慢:在哪个时间节点关系开始走偏?有预兆吗?为什么她毫不意外闻逸尘的举动,潜意识似乎早预判到这件事会发生? 下一秒,反感滋生。怪他想一出是一出,烦他依旧爱靠下丘脑行事、不计后果。更讨厌他又制造了一场混乱,试图颠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闻逸尘的话如一把尖刀,划出一道小裂口。顷刻间,各种情绪如被褥里的鹅绒般争先恐后逃窜,飘在空中肆意飞舞,猖狂地嘲笑她:“平时不是最烦我们吗?来抓我们呀,抓得到吗?” 安漾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试图抓住它们往回塞。不料鹅绒穿过指缝、黏住眉梢、钻入鼻孔,又是一片狼藉。 除此之外,身体和意识也正打得不可开交。 身体宣告宕机,死钉在原地。意识急得跳脚:快推开他,跑啊! 闻逸尘静候数十秒,松了些力道,低头注视着人。他挨得很近,近到稍微躬背、侧歪脑袋,便能触到那张饱满的红唇。 理智崩坏,发烫的耳后根如烧坏的CD机,专挑一幕幕亲吻场景在脑海重复播放。 第一次的浅尝辄止,第二次的唇瓣轻碰,再之后舌无师自通地启开牙关,扫荡软壁。呼吸变得灼热又濡湿,丝丝缕缕缠满对方气息。在那一刻,人独剩一个念头: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触感记忆足够深刻,架不住时间间隔太久。大脑求证心切,暗戳戳地怂恿:要么再亲亲?看看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闻逸尘闭上眼,深吸口气安抚燥热的心绪,身体却自作主张开始行动。近一寸、再挪一厘…
问句尾调虚颤,掺杂沉闷的呼吸声,昭示着对话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