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逸尘不爱管闲事,更没空管设计院项目的狗逼倒灶,决心当一名称职的司机。无奈安漾的愁眉苦脸实在影响心情,三分钟后,他悠悠地问:“什么事?”
安漾望向雨蒙蒙的窗外,“工地上的事。”
闻逸尘最擅长挤牙膏,“多肉墙怎么了?”
“拖了快一个月才送货,结果送的是药锦。”
“这种花卉装饰墙面,业主应该不太在意工期吧?”
“墙面和无边水池将作为一个整体交付。”
“墙面积多大?”
“二乘四。两堵。”
“多肉品种?”
“吹雪之松,钱串和浆果。”
“最晚什么时候要货?”
“后天中午。”
闻逸尘没作声,指尖不停敲击方向盘,随即递上手机,“帮我找个联系人。”
“密码?”
闻逸尘不自在地咳了声,“密码没变。”随后补充道:“用习惯了,总忘记换。”
“哦。”安漾输入和「澄心居」大门相同的密码,202209。每按下一个数字,心脏便用力泵一下,像是生怕主人忘却这串数字背后的含义。
说起来也不算稀奇,前四位数是安漾和闻逸尘合作修建「澄心居」时的岁数,后两位则是竣工日期。
然而当指腹沿着熟悉的轨迹跳跃,安漾仿佛默数密码,重新打开了那座尘封已久的门。门内是年久失修的狼藉,过道尽头挂着那对精致唐灯,耀眼熠熠。
“找谁?”安漾轻声询问,嗓音不如刚才自然。
闻逸尘发梢还湿着,水珠滑落面颊,淌到下巴,难受得慌。他随意抽张纸擦了擦:“大范筒。”
“...你能不能改改乱给人起外号的毛病?”
“不然记不住。”闻逸尘最怕记人名,“这人爱吃云南菜,每次都点竹筒饭,一个人能吃三份。”说话间,嘟嘟声响起,电话接通的瞬间,闻逸尘立马换上正经又热络的语调:“范总,最近忙什么?”
“唷,有阵子没见了啊,有事说事。”对方不绕圈子:“这次想要什么名贵花草?”
“改天请你吃竹筒饭,刚挖了家新餐厅。”闻逸尘闷声笑笑:“你那有多肉吗?”
“弟弟,哥不混肉圈,水太深。”
“我知道。你人脉广,有没有熟悉的大棚户?周边一带的,我要得急。”
“帮你问问,什么品种?”
“吹雪之松,钱串和浆果。”
“别的不行?”
“不行。”闻逸尘斩钉截铁,刚还腹诽安漾的较真,这会倒恨不得化身唐僧一个劲地念叨。
“知道了!哥还没得老年痴呆。”对方连忙叫停,“最晚什么时候要?”
“后天早上。”
“悬,我晚点给你回话。”
“妥嘞。”
闻逸尘挂断电话,收敛起唇角,大脑还在搜刮人选。他从不会寄希望在一人身上,转眼翻出两三位备胎,挨个了解情况。
他对待不同的人话术不一,或沉稳地就事论事,或闹哄哄地慢入正题,时常还会冒一两句方言,以便拉近和对方的距离。戏感十足,不愧是话剧社的台柱子。
安漾接连欣赏几出表演,默默感叹闻逸尘和人周旋时的游刃有余。这种本领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吧?毕竟她苦学这么多年,到现在依然只能靠尬笑暖场。
闻逸尘说得口干舌燥,“帮我开瓶水。”
“哦。”安漾拧开瓶盖,径直往中控一放。
对方恰好伸手拿,不经意抓住对方柔软冰凉的手,忙不迭松开。转瞬即逝的触碰,如微雨放低水花般溅出丁点过往,再借由密码刚在喉咙眼颤出的余韵,竟震出一丝收缘结果的不甘。
闻逸尘耳根通红,咕噜噜灌几大口,趁势压下那一瞬的反刍思维。
安漾不以为意地拂拂手背,老觉得沾上了东西,怎么都擦不去那一小块余温。
“对了...”二人异口同声。
“本来不想麻烦你的,真不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闻逸尘最烦虚头巴脑的话,不想麻烦也麻烦了。这事他要么不插手,插手了就得管到底。多肉而已,又不是金丝楠木,有那么难搞吗?他懒得搭理安漾假惺惺的致谢,一听到就气不顺,不停按下车窗又升上,反反复复,跟神经病似的。
冰凉雨点飘进车厢,凉了空气。安漾并没制止,闻逸尘这人思考问题时手闲不住,要么撕草稿纸,要么乱涂课本插画。手边有什么便祸害什么,从小就这样。
果不其然,一小会后,闻逸尘打破沉默:“帮我再拨通电话。”
“给谁?”
“欢欢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