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师傅。”安漾明白对方不过是执行者,没继续费口舌解释初衷。毕竟当务之急是叫停相关作业,避免问题扩大,甚至返工。

修复文物古建筑主张「修旧如旧」。

传统黑漆与材料的兼容性更高,更是对古代营造技艺的尊重和延续。生漆需要反复刮灰、打磨、涂刷,从而形成致密保护层。同时油性基料能深入木材纤维,填充毛细孔,由内而外达到防腐防潮效果,有效抵御虫蛀和霉变。待完全固化后,传统油漆的耐酸碱、耐高温和抗紫外线能力极强,可维持数百年不脱落。

“我不管。”对方咕隆着,“我只管干活,上头让我干啥我干啥。”

“麻烦你先停一下。”安漾礼貌请求,随即找角度拍了几张照片留存,“我待会跟纪工联系,这块肯定得暂停作业。”

对方讨厌她拿纪工压人,更反感她举着手机左拍右拍,语气不太好:“小姑娘,我有工期指标,等着拿钱吃饭的。你现在无缘无故让我停工,耽误进度,上头责备下来怎么办?到头来挨骂的都是我们做苦力的。”他加重了打磨力度,朝一米开外的工友意有所指:“都是黑色,有什么区别?现在什么人都能当领导了,戴白帽子了不起啊?拍拍拍,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小报告。”

“就是!这帮天天坐办公室的人懂个屁!”另一人高声捧场,眼神充满戏谑,“成天拍脑门出馊主意,连累我们加班加点。我他妈腰都快断了!”

长期高压劳作下,人很容易借题发挥。

一时间,大家放下了对神明的忌惮。吐痰、递烟,脏话连篇地痛斥着眼高手低的项目组,期间无差别扫射到了安漾。

言语扎耳,烟味刺鼻,激起人一阵生理性恶心。

安漾第一次恨自己听得懂芙蓉镇方言,深呼吸保持镇定,转身挪步到殿外透气。

阳光穿过古榕树,折射在晨雾中,光影斑驳。

小王正站在树下打电话,好几次狠狠踢了踢旁边的石墩,疼得连忙撤回脚。期间她不经意转过面庞,恰好和安漾对视。

安漾弯起眉眼,眸光漏出一丝窘态。她思考问题时爱找一个视觉落脚点,刚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小王身上。菩萨明鉴,她一句通话内容都没听见,更没玩偷窥。

“安工,你怎么了?”小王挂断电话,走到她面前,眼观鼻鼻观心,“跟工人吵架了?”

“没。”

小王朝殿内东张西望,断断续续听到几句脏词,“靠!他们在骂你?”

“不是。”

小王不管不顾,扯着嗓子高喊回怼:“别他妈欺负女人啊!嘴巴都放干净点!”

安漾目瞪口呆,恨不得捂住她的嘴。疯啦?没事挑事干嘛?

小王没当回事,奉上一条工地生存指南:「以牙还牙,骂回去」。有些人爱欺软怕硬,专挑老实人和姑娘们欺负,动不动甩污言秽语膈应人。“而且你是建筑师诶,怕什么?”

“不是怕,是没必要。”

小王自认仗义执言,没讨到夸赞也不生气,“吵架有什么。我每天三小吵,隔天一大吵,憋着只会得乳腺结节。就算真骂回去,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都是图嘴快的家伙。”

“你也当心点。”安漾瞧见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禁多叮咛了几句:“忍忍就过去了,人身安全要紧。”

“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

工地男女比例悬殊。小王每见到安漾,总有相依为命之感。她收到关心,礼尚往来地嘱咐:“最近宿舍有人偷内裤,你小心点。”

“什么?”

“偷、内、裤。”小王用气声一字一顿,拽着安漾到无人角落,“施工队宿舍发现好几次了。好在项目部宿舍隔了些距离,反正你当心点。”

“哦,好。”安漾庆幸备的都是一次性内裤,可这...太变态了吧?!

“你为什么不住酒店呀?建筑师难道没有优待?”

“附近没合适的,通勤太浪费时间。”

“我要是你,我一天都住不下去。”

奇怪,安漾歪着脑袋:“你现在不也住工地么?”

小王转转眼珠,狡黠一笑:“不一样,我有熟人。你孤军奋战,没少吃亏吧?他们这些人只敢背地里搞小动作,不上台面的。你凡事多留心眼。”

“我知道。刚才也谢谢你,替我出头。”安漾收到一番好意,心里有些暖。无奈她担心着施工队的幺蛾子,没法多谈:“我真有急事,改天聊。”

“你忙。别跟我客气。”小王想起什么,连忙叫住她:“安工,加个微信?”

“好啊。”安漾递上二维码,点击通过,“走啦。”

安漾脚步生风,提前备好了方案 A、预案 B,同时第一时间找马存远通报了情况。对方和她想法一致,先私下协商解决,等不得已时再找业主出面。临末不忘提醒:千万别起正面冲突。

进办公室前,安漾稳了稳心绪,随即扯下口罩,面带微笑:“纪工,昭君庙换用涂料的事,你听说了没?”

纪工正在打扑克,轻掀眼皮,“哦?还有这事?”

第九章 你盼着我们点好行吗

安漾敞开门,扯了张椅子坐下,没再吱声。 纪工眼神胶着在屏幕上,时常低声骂几句脏话或哐哐砸两下鼠标:“妈的,有这么当地主的吗?”他不经意抬眸,陡然想起有客造访,瞬间换了副嘴脸:“安工,有何贵干?” 安漾递上几张彩打照片,“昭君庙的椽子,工人们正打算刷涂料。” “嗯?”纪工顺手接过:“嚯,还热乎的。” “刚打的。” 纪工来回翻阅几遍,拧紧眉:“你等我打电话问问。” 紧接着,纪工找技术部、施工队的小头和其他相关人等通通询问了一番。他音量很大,话里话外都在声明本人的毫不知情,最后不知对谁厉声警告:“净给我没事找事,下不为例啊!” 安漾冷睇对方,默默欣赏完这出独角戏,提前帮他编好了合理缘由:手下办事不力?缺货?沟通性错误? 纪工挂断电话,灌了小半缸茶,娓娓道来:“供应商那边黑漆一直缺货,加上我们要的量少,人家出一趟车送这么点不划算。新来的包工头不懂门道,担心误工期,自作主张改用了涂料。哎!幸亏你发现得及时。” 可不么,安漾心想,再晚几天就木已成舟,更有的扯皮了。 见对方没捧场,纪工转而吐起苦水。项目太大,施工方底下层层外包,还有材料商、供应商和其他合作单位。人员混杂,稍有疏忽便会出茬子。 话说到这份上,安漾不好再咄咄逼人,柔声敲打:“所以要劳烦纪工多费心。之前有间清朝祠堂尝试用黑色环氧涂料修复椽子,结果十年后漆膜太面积起鼓,又返工重刷。” “我知道!”纪工恨不得捶胸顿足表立场,“嘴皮都说烂了,你看我天天抱着茶缸不撒手,口干舌燥呐!”他站起身,点了点空气当斥责:“下面人不动脑子,也怪我吧,监察不到位。” 安漾跟着起身,“那你忙,我不打扰了。”她走到门口,佯装不经意提醒:“麻烦纪工盯牢点,昭君庙顶要求用的是企口望板,万一错用了平铺望板....” “懂懂懂!你放心么好呐,放一百二十颗心!” 安漾交代完一项差事,心情并没轻松多少。 她独自周旋在设计部、工程部和甲方之间,成天都在解决这类细碎…

安漾敞开门,扯了张椅子坐下,没再吱声。

纪工眼神胶着在屏幕上,时常低声骂几句脏话或哐哐砸两下鼠标:“妈的,有这么当地主的吗?”他不经意抬眸,陡然想起有客造访,瞬间换了副嘴脸:“安工,有何贵干?”

安漾递上几张彩打照片,“昭君庙的椽子,工人们正打算刷涂料。”

“嗯?”纪工顺手接过:“嚯,还热乎的。”

“刚打的。”

纪工来回翻阅几遍,拧紧眉:“你等我打电话问问。”

紧接着,纪工找技术部、施工队的小头和其他相关人等通通询问了一番。他音量很大,话里话外都在声明本人的毫不知情,最后不知对谁厉声警告:“净给我没事找事,下不为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