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漾在职场上谨言慎行,连对马存远都露六分藏四分,此时却搬出最天真的想法:“无聊、没意义。他们凡事朝钱看,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改变立场。”
闻逸尘暗笑她又开始犯轴,佯装听不懂,“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连逢年过节看望长辈的礼数都忘了?”
安漾戳破他的偷换概念:“你们 WLD 原来是这么笼络业主的?”
好笑,“说得你们设计院多冰清玉洁。你这不也上赶着参加业主年会?”
“马工要求的,不然我才不去。”
苦口婆心版闻逸尘趁机上线:“面子工程该做还是得做,利益是由关系网牵动的。不然以后怎么升合伙人?”
“我不升。”安漾心里头门清,安心画图做设计吧,靠人脉混圈熬出头的职业道路不适合她。
“也行,反正家里有一个合伙人够了。”闻逸尘单手转动方向盘,平视前方,自然而然地接话。
安漾早对他此类话术免疫,“开快点,我已经迟到了。”
“那不正好,缩短你的社交时间。”
“...”
车停在江岸一家 HLT 酒店门口。
安漾正要下车,被闻逸尘叫住。对方倾身靠过来,坏笑地点点面颊:“是不是忘了什么?”
安漾无语他的厚脸皮,推开他脑袋,“快回家睡觉。”
“好嘞,听夫人的。”
“...”
印象中他惯会说这类不着边际的话,张口许诺、闭口保证,肉麻起来能满嘴情情爱爱。安漾从前最不喜他口头上的轻佻,总觉浮夸且玩闹,现下竟不知不觉有点甘之如饴。
活动会场乌泱泱满是生面孔。
安漾根据指示牌落座在设计院那桌,东张西望,虚晃定焦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算起来,好一阵子没见了。
对方西装挺阔,正手端酒杯和众人闲聊。安漾挪开眼神,恰好和马存远的对住,如看到救星般展露笑颜:“你总算来了。”
马存远眉一横:“躲这干嘛?刷脸去啊!不然我一小时八十块的停车费白交了!”
安漾就近取了两杯香槟,递给马工一杯,微笑吐槽:“您真是一秒都不让我闲着。”
马存远看透她的社恐属性,插刀打趣:“人和人的关系是流动的。昨天是男朋友,今天是业主兼前男友,明天说不定又成了男朋友。”
安漾急了:“别胡说!”
马存远笑她不经逗,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看开点。既然没办法此生不复相见,见面就大大方方的。”
“马老...我只是想坐会,高跟鞋磨脚。”安漾无语他的思维发散,玩笑间,心中残余的忐忑也烟消云散。
“喊谁马老呢?!我爸在家估计得打喷嚏。等什么?赶紧走过场回家补觉。”马存远嘴上赶鸭子上架,临到跟前又送关怀:“要么我一个人陪业主聊?”
“您可真啰嗦。”安漾率先走上前,“各位老总好,好久不见。”
众人循声一瞥,方序南视线在她面庞稍作停留,同时礼貌地挪出位置。
马存远不愧为交际花,三言两语间已然成为话题中心。安漾浅抿几口香槟助兴,捧场寒暄,和方序南碰杯时,对方使了个眼色:“出去聊会?”
“好啊。”
人们忙着推杯换盏,无人在意二人的短暂离席。
“最近怎么样?”方序南轻微晃动酒杯,“还以为你不会来。”
“挺好,你呢?”
“不错。”
走廊清净,短促的字节很快被不远处的喧嚣吞并。
二人相识二十余年,明明更多时间都在维持朋友关系,现如今退回原地,却一时半会找不回该有的自在和舒心。
沉默数十秒后,方序南随口问道:“从工地来的?”
“没,这两天在申城。”安漾不自觉回避了 WLD 的名号,“年底了,两边都很忙。”
“也是。”方序南点点头,呼出的一圈圈白雾透了丝酒气,陡然想起什么,“年夜饭的事不用担心,刚安排好爸妈带奶奶去三亚度假了。”说到这,他揉揉太阳穴,“最近太忙,没顾上家里,那天收到我妈信息才知道。”
“没事。你处理好就行。”安漾偏过脸,“年后开春找时间尽快坦白?总瞒着也不好。”
方序南侧眸睨她,沉吟片刻,随后赞许地应道:“嗯,瞒久了是不好。”
这段时间,方序南思考了很多。
分手的决定看似突兀,其实是由无数「因」推导而至的「果」,环环相扣。每一环都暗含一个拐点,但凡领悟得早,结局可能会大相径庭。
此刻他和安漾并肩而立,神思恍惚,大脑癔症般列举一条条假设性条件,并幻化出相对应的结局。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安漾才不会轻易回头。
方序南自嘲着,转念一想,也不尽然。凡事总有例外,刚还看见闻逸尘开车送安漾来的。
“方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方序南收回无聊的思绪:“还行,缓过来不少。”
“我等过段日子去看她,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