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崔潜不再理睬崔兮若,大步向马厩走去,那里拴着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高大骏马。
崔潜翻身上马,只是轻夹了夹马腹,骏马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发出一声长嘶,箭一般冲出了云啸院。
…
…
天际浮云变幻,清风拂过大地。
裴湛刚下值回到兰橑院,就得到窥视林府的侍卫们传回的消息:林卓领着数人返回洛京,马车一路未停,径直驶入林府之内,然而,待轿帘儿掀开,被丫鬟们扶下来的,却是一个昏迷的女子。
裴湛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怀疑这个昏迷的女子就是林雾知。
他略仓促地换上淡雅的常服,让耿五备下重礼,以好奇未婚妻的相貌为由,准备去林府拜访,暗中探一探究竟。
但在马厩里选择马匹时,他看到他常骑的那匹马这匹马林雾知也曾骑过,承载着他们的回忆,他实在不舍得转卖,可又怕林雾知嫁过来后,见到这匹马,难免怀疑他。思来想去,他只得狠下心,让耿思明日把马牵回自家去养。
耿思心情复杂地应了。
不多时,耿五备好重礼,主仆三人便携带重礼骑着骏马,前往林家新宅。
林卓到底只是新调任洛京的五品官,只能在洛京外城区买宅院。而裴家的宅院在权贵聚居区的内城区,两家相隔较远,裴湛不得不加快骏马前行的速度。
可就在即将抵达外城区的一个街道,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裴湛定睛望去,心中微顿。
却见街道的不远处,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郎,骑着一匹踏雪乌骓,衣袍翻飞如火焰般绚烂,直冲他而来。
正是崔潜。
崔潜骑马的速度极快,似在发泄什么情绪,却也极精准地控制着行进方向,并没有冲突到街道上的行人。
耿五近来正为裴湛执意要娶崔潜之妻一事惊愁交加,此刻见了来人,顿时心虚地低低骂了一声。
“淦!三公子怎么也在?”
不是说崔三公子撞到头失忆了,把林雾知给忘了吗?怎么看这架势……莫非也是要去救林雾知的吗?
完了完了!万一兄弟二人撞上,这可真是要闹得大打出手鱼死网破了!
耿思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暗暗拿眼瞥着裴湛,试图从他沉静的侧脸上看出些什么应对之色来。
然而裴湛并非他表面上那般镇定,他的种种计划关键在于,崔潜忘了林雾知或者崔潜不想迎林雾知进门,可万一崔潜想起来林雾知是谁,非要与他夺林雾知,他也不知自己能有几成胜算……
恰在此时,崔潜也看到了裴湛。
孪生子四目相对。
崔潜心里先是不屑地一哂:看到老子这张脸穿的这么素寡,真是晦气!
紧接着又想到,前不久他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是裴湛携带人手救了他到底是救命之恩,着实不好装作没看见。
崔潜只得勒紧缰绳,停下步伐,微微勾唇笑道:“这是打哪儿来的风,竟把裴大公子吹到外城区来了?”
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罢了,他这辈子是难以与裴湛好好说话了。
裴湛微眯长目,沉着开口道:“正逢今日休沐,想登门瞧一瞧未婚妻子。”
崔潜顿感讶然:“你的未婚妻竟然住在外城区?她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吗?”
裴湛始终紧盯着崔潜,见他此刻一无所知的神情不似作假,终于放下了心。
看来崔潜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他要娶的女子是谁,今日在此碰到他,应当只是一个巧合。
“祖母不喜世家女子,便为我寻了一个命格极好的清流之女。”
裴湛垂下眼睫,面不改色道:“那女子相貌柔媚灵动,听闻性格也温柔良善、聪慧坚韧,我甚心向往之。”
崔潜顿觉此事离谱至极。
裴湛好歹也是裴家的嫡长孙,裴老夫人竟然迷信至此,只因什么好命格,就给裴湛定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做妻子……而裴湛这等痴迷修道清心寡欲的人,竟也轻易地对那个女子动心了?
崔潜把玩着马鞭,心里复杂难言,不由怜悯地看了裴湛一眼:“罢了,只要你们祖孙俩乐意就行。”
他才懒得掺合裴家的事。
更何况,他姓崔,又不姓裴,也没有资格过问裴家的事。
再说了,裴湛婚后若是过得不幸福,他恐怕能乐得连喝三天三夜。
一旁的耿五与耿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沉默的风暴。
裴湛轻笑起来:“这是自然,我与祖母都很期待我妻子的到来。”
崔潜呵呵两声:“挺好挺好。”
然而话聊到此等地步,兄弟二人其实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聊了。
他们自小便甚少见面,也就是近些年二人同朝为官,才不得不接触几次,但对彼此的印象都极为糟糕。
崔潜完全无法欣赏裴湛穿着素寡,装得温润如玉,端庄持重的模样。
而裴湛更是厌烦崔潜整日花孔雀似的招摇打扮,与做事只凭一腔孤勇憨蠢。
沉默的间隙,兄弟二人似乎都想到了彼此种种令人不喜之处,不约而同的想要结束这场略显尴尬的搭讪。
“天色渐晚,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