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赵怀洧接过,借车窗外纷繁跳跃的灯华看清牛血红封面上译者的名?字“白遂晚”三个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回想了一阵,猛然把书狠拍在空座椅上,怒极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又是这?个姓白的女子。此女擅弄心机,行?事不?淑,祸害了祎儿?的终身大事还不?够,现在又设计缠上你?。”

此时车子在路边停下,车门被拉开,一身华美礼裙的韫祎坐进?车厢。她低头整理?裙摆,鱼尾裙摆仍像绽放的花瓣一样占据半壁江山,堆到赵怀洧脚下,覆盖住他的皮鞋。

赵怀洧身子往门侧挪了挪,让更宽裕的位置给韫祎,谁能想到一介内阁总理?坐自家车子时心甘情愿被挤到门边,仅坐二分之一座椅。

“爹地!”韫祎甜声唤,偏头靠上父亲肩膀,枕在西装垫肩上,蜷曲长发挠着赵怀洧脖颈。

朗桢从后?视镜中观看小妹撒娇,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意,同时又被韫祎从后?视镜中捕捉到。

“这?么晚才下值呐,爹地,哥哥,人人都是工作狂,咱们赵家真要出国家栋梁啦。”

“你?还不?是一样?这?么晚,忙什么呢?弹钢琴果真有如斯魅力,教我?们祎儿?痴迷其?中,家都不?舍得回了?”赵怀洧宠溺地揽着小女儿?,任她胶皮一样偎在身旁,大掌抚摸她柔顺的发丝。

“哪有不?舍得回家了,我?可盼着见到爹地和哥哥呢。”她哄着赵怀洧,一句话就?把父亲哄得满心熨帖,一身疲惫顷刻全消尽了。

韫祎歪倒在父亲怀里,此刻淑女模样荡然无存,灿烂笑靥却也是平素不?常示人的,夜色灯辉,映衬她明眸皓齿。

“爹地,你?和哥哥你?们刚才谈论什么呢?”韫祎想起自己上车的时候好似听?见车内父亲激烈的讲话声,他只有严厉起来才会用?那种声音讲话,可她一上车车内的谈话便戛然而止。

听?她问起这?个,赵怀洧冷哼一声,别过脸说“没什么”,表情分明不?悦,愠色收敛着没表露太多,敷衍韫祎说:“跟你?哥话两句工作上的事。”

“我?哥惹您生气啦?”韫祎试探着问,得不?到答复,她坐起身凑到前面去拍朗桢的肩:“哥,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赶快从实招来!”

“坐好。”赵怀洧把她拉回来,“车子在开。”

韫祎握住父亲臂膊,“爹地,哥哥是社会公?认的精英,哪里会犯错嘛!任何一件事他都要求自己做到尽善尽美的,要是连他都做不?好,别人就?更做不?好、没有人能做好啦!就?算他一不?小心有疏忽之处,也请爹地不?要苛责哥哥嘛!”

“嘿,你?这?么向着他。”赵怀洧屈指轻敲她脑门,“瞧你?说的,人无完人,你?还把他夸成哪一路神仙了。”

韫祎挤眼扮笑,“哥哥本来就是神仙嘛,哥哥是小神仙,爹地是大神仙,全都神通广大的。”

“那祎儿是什么?我?的小仙女?”

朗桢坐在副驾驶位听?后?排父亲和小妹逗趣,虽一言不?发,沉邃的眼染上淡淡温柔,浮光掠影之际,居然深情。

耳闻皆是慈爱之语,严肃的工作场合不会发生的情景,他和父亲政务缠身,小妹的融入才把他们随时随地聚在名?为“家”的温馨氛围里。

这大约正是女孩子的美好之处。

而那位女孩子是与韫祎不?同的,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遂晚的影,纤白一缕,萦绕不?去。她一定不?会像韫祎那样讲俏皮动听?的玩笑话,她常是淡淡的,话很少,却让人愈加想要同她交流,引发内心原始的、探究她的欲望。

关于她的名?字,身为韫祎的兄长,他到底有些零星的印象。如果仅是一个名?字,他怕是快要淡忘,偏偏今日听?见“白遂晚”三字从少女的檀口间唤出来,往昔一切纠缠她的风闻不?攻自破。额外的解释一字都显得冗余,至少在他心底如是认为。

赵盛两家退婚风波已去两载,涟漪未平。曾有那么一瞬他嗤笑盛堂荒唐,如今发现,荒唐的是他自己。

韫祎腻够了,离开赵怀洧,淡淡香水味遗落在黑西装上。他抬起袖子嗅了嗅,无奈皱眉,淑雅纯善的女儿?追赶摩登喷洒“蓝色妖姬”,不?适合她。

第66章 书信之一 暌违已久。

他望向夜色间?生生不息的繁华发出感慨:“祎儿?, 为父从不后悔退掉与盛家?婚事,盛家?那个小子行事轻狂,先是放弃从商学什么?矿冶,一事无成又打着留学的旗号遁去国外, 想着无人管束便可天天继续做混世魔王。”

“思想幼稚, 毫无人生规划, 缺乏担当,生活频让媒体曝光, 光环太?过, 桃色新闻不断。”他毫不吝啬数落盛堂劣迹, 疑似报一箭之仇。

“这样的后生仔根本配不上我的祎儿?,为父是担心你心态上受挫。”他转眸看向女?儿?, “这两年你一直回避社交,一心扎在钢琴里,精英名?流对你趋之若鹜, 诚意?结交, 可你却?睇都不睇他们一眼。”

“祎儿?, 你是不是还忘不掉盛家?那个小子?”

韫祎眸间?懵然, 她早已和盛堂做回朋友, 朋友间?保持边界感, 她内心不会对他有友情之外的遐想。

赵怀洧接着说:“我赵家?培养出的淑女?, 成长环境优越,心思上过于单纯,不知社会险恶。早入社会那些女?仔,为谋生计,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就?只为了从社会底层往上爬。”

“原本摸爬滚打一世也够不着祎儿?的脚趾尖儿?, 可恨这白?遂晚偏学会对男人发姣撒痴,屡次三番豁出脸面污辱我赵氏清誉。为父纵横政坛难道还整治不了区区一个女?仔,定?要?她知道厉害,为父可不是年轻后生那般好受她蒙蔽!”言辞间?鄙夷厌憎,老辣如赵怀洧,喜怒不形于色,此间?却?愈说愈激愤,隐有几分对韫祎的怒其?不争。

“白?小姐?”韫祎奇道,“难道我上车之前,你们一直在谈论她?”

“什么?‘小姐’,不过是一名?贪图妄想、不知廉耻的女?仔,其?本人居然是一名?正在接受教育的学生,实际无心向学,以清纯外表行勾引之事!”

“爹地,请不要?这样讲白?小姐。”韫祎蹙眉辩驳道,她弯身拾起被自己蹭到座椅下的书,内页凌乱,有些折损,她用手指抚平,合上硬质书皮。看见?封面上经典的“Gone with the Wind”大?字以及“[美]玛格丽特·米切尔? 著,白?遂晚译”。

“白?小姐是一位睿智内敛的学者,学者都是应当被尊敬的。”她说。

遂晚和李徊下车时夜色已笼罩整幢校园,确认李徊无事后,遂晚独自走回女?生宿舍楼。

上楼时与一位外语系的同学照面,她下楼丢垃圾,打着一只手电,光亮照见?她,对她说:“遂晚,有你的信。送信的到咱们宿舍楼下没找见?信箱,托人转交,我见?你一直冇回来,给你斜插在门缝里了。”

遂晚一怔,她已举目无亲,还有谁会念着她、给她写信呢?

“谢谢。”她匆忙谢过女?同学。

“冇事,拜拜!”

摸黑走上六楼,门上果然插着一只信封,她拿下来,纸质硬挺,有烫印纹路。

她取出钥匙转动门锁,进屋,开灯,灯光照亮屋室的那一霎,同样照亮米黄色信封上的英文花体。

久违的华丽字迹,美的像执笔那人的妩媚优柔的眼睛。

她的心在宁夜中漏跳,指尖颤动,深吸一口气才撕开信封取出信笺。

两年了,她努力忘记盛堂,却?总是会在入睡前脑海中翻回他的旧影,连带一些吉光片羽,和寂寞一并凌迟着她。

她确信是忘不掉他的,只能以学术压力将自己空虚的生命填满。他离开时未完成的研究她仍在继续探索,仿佛以后岁岁年年也都自欺欺人和他有了联系。

从未想过他会自大?洋彼岸寄信给她,令她再度获知他的讯息。

信笺展开,其?上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