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自觉已经最大程度地表达了自己的恶意和怒火, 可是那人自从把她扔在地上后, 压根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 让她感觉眼箭都射进了棉花里。
她只能收回目光,开始打量着身处的这个地方。
这个厅堂的面积十分宽阔, 约莫抵得上承光殿的一半大小,却不及承光殿的三分敞亮,只在高处点着几盏不太亮的油灯,使整个厅堂看上去幽暗阴森,靠墙的架子上摆着一排长剑、匕首、大刀之类的武器,厅中最上方高台上摆放着两把高背椅,旁边的竖铁架上站在一只巨大的灰翼老鹰,雪若缩了缩脖子,浑身不寒而栗。
“堂主到!”有人在门口通传,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厅内众人面露凝重,一个个噤若寒蝉。
厅堂的一侧走进来十来个人。为首的两个中年男子在厅上的高背椅上坐了下来,厅中所有人排成数行,恭敬地行礼齐声道:“参见二位堂主。”
雪若抬头看着堂上两人,左边一人五官凌厉极有威势,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右边那人一身青布长衫,看上去温和慈祥,眉宇间隐隐地有华贵之气。
右边慈祥的堂主微笑地开口,“是谁把十三找回来的?”
下面站在最前面的一人答道:“启禀清堂主,是苏辰。”
清堂主赞赏道:“苏辰,你辛苦了。”
方才抓住雪若的男人低头,拱手道:“属下不敢。”
雪若猝然一惊,苏辰?这不是允轩和傅临风一直在找的,斥候营的前任教主吗?难道....
她惊讶地转头去看站在人群中的那人,难道他们说的苏辰竟然是他?那这个地方,难道就是早就绝迹在江湖的斥候营?
“十三,你为何要离营出走?”清营主问道。
雪若仍然盯着苏辰看了,直到清营主又提高声音叫了她一声,“十三”
“叫你呢..."队伍中有人轻轻踢了她的脚一下,低声提醒她。
她回头,看是个长着娃娃脸的高个青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十三”是在叫她,茫然地回过头望着堂上。
“怎么还把嘴堵上了?”清堂主嗔怪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台阶,替她拿走了嘴上堵着的布。
苏辰闷声道:“因为她高声呼喊...还咬人,所以属下只能出此下策。”
清堂主亲自替雪若解开手上脚上的绳子,蹲下身子温言道:“十三,你为何要出逃?”
雪若揉着手腕,道:“我不是什么十三,你们认错人了。”
“你说什么?”清堂主一愣,雪若还想重复一遍,只听方才提醒她的娃娃脸抢着道:“清堂主,十三前几日练功的时候不慎从山坡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后来就有点疯疯癫癫不正常了。”
“哦,竟有此事?”清堂主一愣,堂下的众人开始窃窃低语,苏辰仍然面无表情地站着。
雪若站了起来,反驳道:“我没有磕到脑袋,我很正常,我不是你们说的十三,可以放我回去吗?”
高台上左边那人忽然冷冷开口,“你可知道私自逃营的人是什么后果吗?乱棍打死后扔到后山喂狼,既然你说自己不是十三,斥候营从来不让外人进入,今日你进得出不得了,来人!”
左边马上有一群人说“在!风堂主!”
风堂主面无表情从齿缝挤出一句话:“拖出去打死!”,几人上来就要拉扯雪若。
“等一下!”雪若惊得魂飞魄散,果然是斥臭名昭著的候营,她这刚进门就要打死?要不要这么残暴啊?一旁的娃娃脸不停对她挤着眼睛,她愣了一下,立刻捂着脑袋叫唤,“啊呦,啊呦,我头好疼啊。”
清营主忙问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了?”
雪若皱着眉头点头,“好像是想起来了,就是一时清楚一时模糊,我记得…昨天迷迷糊糊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清营主喜道:“果然是把脑袋撞坏了,李申你让鬼仙人明日过来给十三看看。”娃娃脸连忙答应,原来他叫李申。
清营主又转头对堂上黑着脸的风营主说:“十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私自逃营呢,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吧。”
风营主余怒未消,吩咐其余人:“你们看好她,别让她再跑了!”
堂下众人均俯首应承,清营主回到座位上又跟风营主低语了几声,便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回营休息吧。”众人遵命解散。
雪若站在原地不动,怔然地望着苏辰跟其他人一样行礼转身离开,这个跟上官逸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男人,就在刚才她要被拖出去打死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
见她呆立在堂上,清营主问道:“十三,怎么还站在那里?”
雪若回过神来,看到他旁边凶煞一般的风营主又要开口,连忙说:“那个....风营主,我这就回去休息了。”说着,扭腰侧身行了一个礼。
堂上两位营主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了一下,风营主哭笑不得道:“你下去吧。”
雪若答应着,转身离开。
待她走出厅堂,清营主与风营主低声道:“我是不是眼花了?十三刚才行了个女人的礼?”
清营主点头,“你没看错,我也第一次见她这样,确实有古怪。”
雪若走出正厅,一个恍神的功夫,方才出门的那群人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夜色中的山庄像个黑色的迷宫,无数房屋隐在夜色中,眼前连个指路的人都没有,她一个人在黑魆魆的庭院里转悠了半天,走过好些没有人的房子,好容易看到一排亮着灯的厢房。
既然那个清营主让她回去休息,那她肯定有个住处,只是不晓得这个住处在哪里。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方才又受了巨大的惊吓,她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只想着快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一觉。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这斥候营里都是男人,目前只看到自己一个女子,那么她的屋子应该是与其他人隔开的,她沿着厢房的窗下走了一圈,有的厢房亮着烛光,里面有男人的说话声,她继续往前走,最后走着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
这间屋子看着门脸宽敞,纸窗洁白,与其它屋子隔着一个小过道,房间里面没有灯光。
她打了一个响指,心道:定是这间房,我真是太聪明了。
开开心心地推门进去,门内摆放着一个薄纱屏风,她绕过屏风转进屋内,刚准备找个蜡烛点个火,忽然吓得一哆嗦。
屋内有人!借着纸窗透进来的淡薄月光,她看到黑暗中男子坐在床边半裸着上身,那男子见她进来也是一惊,随手抄起一旁的白色中衣。
雪若只见眼前白色薄衫扬起,回神时那人一个转身,已经穿好衣服,再一回神时她已经被拎着后领扔出了屋外。
“上官逸,你疯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大声说道,“我只是走错屋子,你至于这么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