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若抬头,见他站在人群中挥舞着糖葫芦,对他远远地笑了笑,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下了船,走上台阶向他走去。
码头边挂着一排花灯,雪若走近时,脸庞在灯火中格外柔和,眉目生动含情。
许晗笑道:“船上很闷吗,你怎么脸这么红,不过挺好看的,跟朵桃花似的。”
雪若面上一烫,咳了咳,若无其事地从他手上抽出一根糖葫芦。
见上面的挂汁厚得要溢出来,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满意得眉毛飞起来,大呼好吃。
“阿晔哥呢,他怎么还不出来?”许晗探头向后面看了看,问道。
“哦,他在洗手。”雪若随口答道,专注地吃着糖葫芦。
“洗手?”许晗挠了挠脑袋,确认没听错。
再往船上看时,才见凌晔慢腾腾地从舱内出来,好像拿着块帕子在擦手。
“大晚上的,洗什么手啊?”许晗纳闷道。
回头看时,雪若吃着糖葫芦,已经走到街市上去了。
*
承光殿外的漏房内,小太监已经添过三次茶了,殿内的通传还未来,傅临风心不在焉地捏着茶杯,目光不时扫向殿门的方向。
御前的掌事太监李安出现在门口,欠身客气招呼着:“问左相大人安,劳您久等了。”
傅临风微笑点头,淡淡回到:“李掌事好,君上还未得空传召?”
“是啊,容御史在里面已经半个多时辰了。”李安一手扶着自己的袖子,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盅新泡的茶奉了过去:“茶都淡了,给您换一杯新的。”小太监收了桌上的剩茶出门去。
傅临风眉峰微动,摆手道,“喝够了,坐了这么久,肚子里都是水。”
“谁说不是呢?”李安向他走近些,压低声音道:“这容御史近来面圣十分频繁,每次都要说上好一会儿才告退,奴才送茶去时听了一耳朵,好像说的还是前罪王的旧事。”
傅临风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道:“他递的折子你且关注着。”
李安低头答应着。
傅临风在心中思量,君上如今虽然登基快一年了,但朝野内外仍有诟病他谋害兄长篡位的言论,即使处死了罪王的余党,但这些言论却在民间越扑越盛,令君上十分恼火。
还有原来跟随上官逸的骁骑营和镇北军,这两军官兵对上官逸忠心耿耿,一直为他被暗中处死一事愤愤不平,而重新任命接管两军的将领却不得人心,现如今军容松散,与上官逸在之时判若云泥。
更有不少将领不远千里去投靠了南宁王元裴,这元裴乃是是上官逸旧部,这桩桩件件都是君上的心头大忌。
而容绪辅佐罪王时,在朝中份量与上官逸不可同日而语,他既没有过多参与政务,在军中又无半分影响力,充其量是罪王给自己歌功颂德的一支笔而已,他手上能让君上在意的筹码也就只剩一个了。
而那个筹码,只要未找到上官逸,也不过是个弃子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笑出声,舒展袖子准备起身,李安忙上前,在他面前躬着身子支起胳膊。
他瞥了李安一眼,唇角微勾,扶着李安的手站了起来。
活动了下坐得发麻的手脚,傅临风侧头,望了眼李安身上褐色的宦官服,随口笑道:“李掌事这身衣服虽然合体,不过若是换成紫袍,倒显得更精神些。”
李安闻言,忙敛容,恭敬行礼:“奴才求左相大人怜爱。”
傅临风若有所思:“端木敏虽然获罪被贬,但君上对他仍有旧情在,除非.....”
“除非他伤重暴毙在监栏院....”李安一激灵,脱口而出道,神色激动中带着一丝狠辣。
傅临风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太监出现在门口:“左相大人,君上传您进殿。”
“知道了!”他掀起衣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李安怔然看着他的背影,身子还保持着刚才作揖的动作。
“你是说已经找到昭月公主在哪里了?”允轩从王座上直起身子,激动问道。
傅临风拱手,从容道:“启禀君上,据巫师来报,公主殿下应该在....”
他转身,走到墙边的地图上,指着其中两处,“平临、昌河附近。”
“平临、昌河....夏州的西部边陲,与卑兹罕接壤。”允轩注视着地图,喃喃道:“雪若,为了躲开我们,你竟不惜逃得这么远....”
他把目光移到傅临风脸上,神色严峻:“那巫师可有说,她身边还有谁吗?”
傅临风低头迟疑了一瞬,道:“还有两名男子,从应该是上官逸和莫轻寒。”
允轩叹了一口气,从王座上站起,缓步踱了过去。
抬手轻拍傅临风的肩头:“爱卿,雪若任性妄为,此事....终究是王家对不起你。你放心,孤定选一位门当户对的美貌女子,亲自为你指婚。”
“君上,”傅临风蓦地跪下,拱手道:“微臣此生只钟意公主殿下一人,只要殿下肯回头,微臣愿与她再结秦晋之好。”
“临风....”允轩感慨地望着他,眼中的光渐渐凛冽:“你亲自去跑一趟,把他们给孤捉回来!”
齿缝里挤出一句锋利的话:“孤定要将上官逸碎尸万段,来偿还公主殿下的清白!”
*
秋日慢慢走向尽头,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凌晔的寒症也开始发作了。
雪若关了铺子,紧张万分地守在他身旁,许晗埋头在厨房煎药,汤药一日数趟送进卧房,雪若亲手喂他喝下。
又按鬼神医留下的药方配置了泡澡的药汤,让他每日坐浴驱寒和修复受损经脉,还从古书里找了食补的药膳替他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