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禁卫军怕伤到她,按照刺客的要求, 退出了宫外。

双方正僵持不下之际, 一名黑衣蒙面侠士从天而降, 手持一把匕首就轻松地解决了挟持她的一干刺客。

宫外的禁卫军听到响声冲进宫来, 他准备抽身离去时, 被她牵住了衣襟。

犹记得月华流照中, 高大的背影转过身来,蒙面黑巾上那双漆黑温润的眼眸, 蕴藏着难以言诉的深意,令人见之难忘。

她问他还能再见到他吗?

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眼角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轻声道:“能。”

然而,这个侠客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过,仿佛那夜的劫持和相救只是她的一个梦一般。

这些年,她翻遍了所有情爱话本子,也找不到与那夜相同的感觉,直到在大殿上看到容绪回眸的一瞬。

那似笑非笑的眼尾蕴含的一抹温润,竟与那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这之后,常年为完成太傅布置功课而肝肠寸断的小公主顺理成章地成了新科状元容绪的迷妹。

她守在容绪每日去翰林院必经之路上,鼓起勇气送上一首小诗求指点,他问她姓名时,她说自己叫小若。

她穿着一身普通的宫女服装,脸红扑扑的,一双眸子如同小鹿一般灵动,笑起来梨涡浅浅,把容绪看得心旌荡漾无法抑制。刚待开口,眼前的女孩低下头,转身就跑走了。

此后两人成了书信往来的书友,御花园的假山里一块移动的石头成了他们传递书信的渠道。第一次约在宫中竹林见面时,容绪拉着雪若的手说喜欢她,要想办法接她出宫。

雪若有几分懵懂和茫然,她欣赏的是容绪的诗才,他却说喜欢她这个人,然而她确实也没有才可供他喜欢,那他喜欢得更笼统一点应该也没有问题吧,她在心里头这样掂量。

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也不好拂了他的意,便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是不是要跟母妃去提一下眼下的情况。

谁知道还不等她去纠结怎么跟母妃开口,就传来了消息,容绪要入赘丞相府娶了丞相的独女,官拜翰林院一等大学士,青云平步前程远大。

原本雪若也是为他高兴的,只是最后一次在竹林见面的时候,容绪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印象深刻。

他说自己喜欢的只有她一人,但他十年寒窗熬到今日,不能因为娶了一个宫女而耽误了前程,这个决定是他痛彻心肺又不得不做的,今后两人便路遇不识吧。

雪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捧着他退回的所有她曾写的信和诗在竹林里淋了一回儿雨,因而受寒生了一场病。

病好之后就把之前的书信统统送到小厨房点火了,这件让她如同生吃了一只苍蝇的事情也就随着那些如黑蝴蝶一般在炉灶中飞舞的灰烬,不多时就烟消云散了。

而她对记忆中那人那回眸的执念,也随着容绪给她带来心理阴影和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淡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株扶桑花,阳光把斑驳的花影打在容绪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清。

他犹豫了半天,方才吞吞吐吐开了口,“那日……在祭祀大典上看到……才知道你原来就是昭月公主。

“不错,”雪若点头,扬起下巴正视他,“所以,容学士是要重新见礼吗?”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捏着丝帕拭了拭脸颊,淡然道:“本公主一贯不是个拘礼的人,但学士若是非要依礼相拜,我自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容绪闻言一怔,随即掀起朝服前襟,单膝跪下,道:“臣容绪叩见公主殿下。”

雪若平静地看着他,微微抬了右手,道:“免礼,退下吧!”

说罢,转身迈步就要走,却被容绪挡住去路,他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

雪若冷笑一声,道:“容学士说笑了,我并没有功夫来谁生什么气。”她本就心烦意乱,不愿意与他再多说话,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容绪在后面跟上,忽地拉住她的衣袖不放,急道:“我当初也是被郦丞相所逼无可奈何,其实我心中一直只有你。”

闻此言雪若停下脚步,心中涌起厌烦,抽了抽袖子,想挣脱他没能成功,不由喝到:“放肆!”就听容绪又说道:“如今郦丞相因结党营私被革职查办,我也重获自由,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我的,所幸我与丞相之女尚未成婚,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雪若冷笑了一下,此刻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说:“你且松开手,否则我叫来侍卫你怕是吃罪不起。”

容绪兀自拉着她的袖子不松,似乎吃准了她不会叫人,毕竟以她的身份定然不愿人知道曾经扮作宫女与他往来的事情,他一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纸,恳求道:“你看,你还记得吗,这是你这给我的情信,你忘了吗?”

雪若诧异地瞟了一眼,只见那信上一只蝴蝶翩然欲飞。想起了那时写不出诗来与他酬和,见冯嬷嬷正在画花样也就临摹了一张放进了假山石头里充数,大约这张画是当年容绪清理两人往来书信时遗漏下来的。

她伸手想拿那张画,容绪把手举高不让她拿到,她垫脚试图够到那纸终是差一点。她收回手,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冷淡道:“容学士何必胡言,这随手涂鸦你若看得上就留着吧!”

她心中涌起厌烦,用力扯了下衣袖,怒道:“松手!”

容绪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喃喃道:“你以前从不会如此跟我说话,果真是因为我伤你太深了吗?”

“容学士真是想象力惊人,”雪若不耐烦道:“你若再纠缠,我喊人了啊!”

容绪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下一刻,脸上出现痛心疾首的表情:“公主殿下就是叫人来立刻把我杖毙在此,我也要把真心话讲出来,死也死的明白。”说罢便扯着她的袖子,跪了下去。

雪若显然没料到此人的难缠程度比绝情程度有过之而不及,深恨自己当年瞎了眼,她想高声叫人,但此处离燕熙宫甚远,万一她与容绪在此纠缠被人传扬开去,因而把早年互传诗文的事情拿出来做文章……

正在她进退两难之际,却见旁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扣在容绪手腕手翻了一下。

“啊呀”容绪叫了一声,吃痛松开手,有人帮她拉回衣袖,她的肩膀被轻轻一带不由退后几步,待回过神来,已经离容绪隔了半丈远距离。

在她还懵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熟悉而清冷的嗓音响起:“容学士以下犯上,骚扰公主殿下,意欲而为?”

雪若转过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这一刻心脏都仿佛要冲出身体在空中恣意飞荡。

“上官逸!”她捂着嘴惊呼。

月余未见,上官逸清减了几分,一身束袖的湖水蓝常服,青玉发簪将墨发束起,看上去俊朗干练又洒脱。

他转头对着雪若微微一笑,打趣道:“公主殿下见了下官为何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莫非是我出征前布置的功课一点都没做?”

他本想跟她开个玩笑,不料雪若笑着望着他,眼泪却滚滚而下,嗓音都哑了:“你回来了,太好了,你没事吧?”

她皱着眉头一边笑一边哭,像个看到失而复得玩具的孩子。

上官逸一怔,随即柔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