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1 / 1)

许晗的眼珠比划得都快飞出眼眶了,凌晔才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书卷。

他在脑中回忆了下许晗平日怎样招呼客人,负手上前,不咸不淡招呼:“这位夫人,请随意看看吧。”

那女子闻听惊诧,抬眸看他,眼睛里慢慢聚起泪水来,含悲带愤道:“小女年方二八,在郎君眼里...竟那么老吗?”

凌晔抽了抽嘴角,望着对方长得有些着急的脸,喉咙发干,还没想好怎么圆回来,那女子就哭哭啼啼地掩面跑走了。

他呆立在堂中,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我又说错话了?”

许晗站在柜台后面生无可恋地向他竖起大拇指。

受此刺激,他此后便坐在柜台后面不肯再出来,让许晗独自接待顾客。

后一日,当地风月坊的妈妈进店来,左右看看,眼睛一亮。

“让那位相公来与我说话。”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她推开许晗,指向了坐在大堂一角,摆了棋盘正与自己下棋的凌晔。

凌晔无奈扔了棋子,懒洋洋地起身,被许晗推着跟在那妈妈后面,看着她试用了一圈胭脂。

他陪站了快一炷香后,有些不耐烦了,脸也越来越臭。

正在开小差想着方才的棋局时,那妈妈脸上擦得通红如猴腚,忽转身过来,仰起头,媚眼如丝地将他一望,问,好不好看?

凌晔被她吓得一踉跄,脸上表情仿佛见了鬼一般,这时瞥见许晗才收敛了下。

许晗站在那女子后面,不住向他挤眼点头,示意他快说好看。

他天人交战一番,咽了咽口水,艰难回道:“不....不太难看。”自觉在不违背良心的前提下,已经答得十分委婉了。

那妈妈听了倒不介意,反而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他松了口气,暗道总算有顾客能接受几分真话,脸上紧绷的线条也柔和下来。

不料一只手忽然被那妈妈托起,她用一根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竟然要求他在手上试胭脂色号给她看。

他脸色一白,勃然大怒,断然抽手回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许晗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心情变得很坏,把那女子赶出门后,冷着脸坐在一旁生气。

“你啊,就是没受过穷,等我们真的连饭都吃不起了,你就知道自尊啊啥的也没那么要紧了...”许晗一边收拾着货品,一边唠叨。

心道,凌晔要知道自己以前为了钱连杀人越货的勾当都做过,现在只是被摸摸手就能赚到钱,那还不得感恩啊。

后来有顾客挑剔雪若做的水粉,他不爽地听了一会儿,任性地把价钱提了三倍,顺理成章地把顾客气跑了。

除了各种开罪顾客之外,对于做买卖的本利盈亏方面,他全无概念,也毫不关心。

好比这日店里来了个满面风尘、衣衫褴褛的老妇。

她看了一会儿货品后,用树皮般干枯的手从破钱袋里拿出一堆零散铜板,拘谨地说,她女儿明日出嫁,她想买一盒胭脂和一盒水粉给女儿。

凌晔听罢,让许晗把铺子里所有品种的货品各取一份,以精致的木匣装好亲手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惶恐地摆手道:“不,不用这么好,我没有那么多钱....”

凌晔从她的钱袋里取了一枚铜板,款款笑道:“等您女儿成亲时,送一袋喜糖过来即可。”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出了门,许晗捶胸顿足道:“晔哥,你知道刚才那些货品能卖多少钱吗?咱们是做买卖,又不是开善堂。”

凌晔看着棋盘不抬头,捻了一枚黑子放上去,悠然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怜贫济困可得福报。”

许晗欲哭无泪:“我们马上就变成需要人接济的贫困户了好吗?”

凌晔瞥他一眼,鄙夷道:“一个男人怎可如此小家子气?”顺手将茶杯递给他,“去!添点热茶反省下。”

许晗气鼓鼓地接过杯子,“从前大手大脚的做派倒是一点没失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个活儿我干不了。”夜晚,凌晔将账本往桌上一扔,泄气道。

雪若与许晗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

雪若翻开账本细看,凌晔去打理铺子的那几日,铺子里每日卖货的款额断崖般下滑,赚得还没有亏的多。

“做生意有赚有亏很正常。”雪若合上账本,对凌晔笑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身体已经无碍了,此后铺子里的事情交我即可。”

凌晔垂眸无言,恹恹地生着闷气。

第二日,雪若抖擞精神重回店铺打理,如今“雪记”的生意江河日下,她不敢再佛性经营,将店铺的开门时间改为连续开门六日,打烊一日。

这样,她和许晗便几乎日日在铺子里忙,她更是在大堂和配料房连轴转,几日下来,刚好些的身子又瘦了一圈。

尽管如此忙碌,店铺里的生意仍旧没有明显起色,入不敷出日益严重。

后来,雪若打探到每月初一与十五,镇上的富家女子们都会在福临戏楼寻个包间听戏聊天,雅称为“流芳会”。

为了推销“雪记”的货品,她也想方设法地参与了进去。

“流芳会”的富家女子个个矜贵傲气,原本瞧不上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掌柜,不料雪若来后对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反而言笑晏晏,落落大方。

她估摸着每位女子的喜好调制了不同味道的香脂,送给每个人作为见面礼。

富家女们见到用心准备的精致礼品,心花怒放之余,不由放下了戒心。加之雪若温和含蓄,毫不张扬的性格,大气又典雅的品味和眼界,不出几次,她就深得一众女子的喜爱和簇拥,每次聚会回来都手握成叠的订单。

不觉已是深秋。

这日正是初一,“流芳会”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戏楼前等着一长排来接那些富家女子回府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