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山庄到处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死气,山风呼啸着在穿过空庭,犹如如恶鬼低低的嘶吼。
三人边走边向四周警惕打量,议事厅前的广场上倒着烧黑的兵器架,地上散落着生锈的刀剑和长矛,广场上枯叶满地,脚踩在上面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咔哒”一声,上官逸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不禁低头抬脚去看,忽然听到雪若在后面急呼:“小心!”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雪若猛地拽了一下,几乎要摔倒,他刚想挣扎,许晗冲上来带着他一起趴在地上。
上官逸面前抬起头,见头顶上密集的暗器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发出“簇簇”的气流之声,不觉大惊。
“不要怕,”雪若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三个字让他有点不太舒服,好像自己是那个最弱的最需要保护的。
他想反驳自己并不怕,但想到自己的确最弱,就生气得不想开口。
这时,地面上发出隆隆的声响,广场上蓦然出现纵横的裂缝,裂缝逐渐变深,形成了无数一尺见方的石砖,一时间石砖高低起伏,参差交错。
有的地方石砖升高,有的地方深陷下去,不一会儿广场的正中央的石砖搭出了一阶阶台阶,直通上方的议事厅。
上官逸看得目瞪心惊,他们刚才趴着的地方石砖正好拱起,雪若拉着他勉强在两块石砖上站稳,两人弓着身体躲避不断飞过来的暗器。
“你方才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机关,”雪若对他说,她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些机关还这么好使。”
上官逸有几分狼狈,脸色不太好看,“有什么办法让这机关停下来吗?”
雪若马上点头,自信满满道:“当然,你就这个姿势,站稳别动。”
她嘱咐着,上官逸冷着脸,被迫保持着一个屈膝弯腰的僵硬姿势不敢动。
雪若对许晗使了个眼色,敛容道:“震位八步、离位十二步、坤六步,从遁门出。”
许晗会意,寻了个暗器的空挡翩然跃出,按照雪若的指引,一番挪腾跳跃之后,当他停在最后一个石阶上时,暗器倏忽止住了。
轰隆之声再度响起,满广场的石阶又开始高高低低地移动起来,不一会儿,广场上便平整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上官逸怔然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似在何处见过,他仔细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
这些机关从前每个斥候营的人都了熟于心,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雪若解释道:“这机关是根据阴阳风水秘术建成的,用来防止刺客和外敌入侵的。嗯....我们因为与这里的主人相熟,所以知道解开机关的秘诀。”
上官逸皱眉问道:“方才广场中出现的那个台阶,有何玄机?”
雪若道:“这个台阶其实是个隐蔽术,看上去可以直通上面议事厅,其实是引诱敌人上去,它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而且它的每一个台阶都是对应着暗器的方向,踏上去便很难全身而退。”
上官逸呼了一口气,神色舒缓些:“看来你懂得还挺多的。”
雪若仰头看他,眼前闪现他一遍遍教自己破解机关方法的画面。
他把口诀写在纸上,逼着她每日背一遍给他听,带着她走了一周后才放心让她独自进出这里,生怕她露出破绽来。
“我懂的这些,都是你教的。”她冲他笑,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过去常挂在嘴边的话:“你那么厉害,我其实什么都不用学,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上官逸一怔,原来自己以前懂这些。
齐雪若这话听上去普通,但被她用这样的语气从唇齿间柔柔地说出来,极像一句情话,他顿时有些噎住。
余光扫到许晗正兴冲冲地走过来,他咳了咳,敷衍道:“你快速看一圈,我们便回去吧。”
“好。”雪若轻声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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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花草树木俱都付之一炬,假山旁的石桌和石凳是少数完好留存下来的东西。
雪若木然地站着,低下头,手指轻轻拂过粗糙的桌面。
脑中浮现自己与钟午、倪丑在这里嗑瓜子、讨论话本子的场景,那时阳光正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她住过的屋子已经塌了半边,被烧得支离破碎的门歪倒下来,挡住了入口。院子里的墙边扔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用手抹去上面的焦灰,发现是自己以前放在这里的泥炭炉子。
记得每次出任务劫后余生回来,她都会在小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支起八仙桌,亲自下厨整一桌好菜,李申他们几个和许晗边吃边说笑,场面热闹非凡。
那时候,觉得朋友间相聚的时光很多很长,不用着急想太多。
她曾笑着说,也不知道下次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所以要及时行乐尽欢。
她说这话的时候,钟午他们几个都会齐齐说“呸呸呸,不许胡说!”,然后让她对天罚酒三杯,说“童言无忌,老天爷莫怪。”
旧事历历在目,没有想到再回来时,当年欢聚一堂的知己们,都已长眠地下,不知魂归何处了。
听许晗说,她回去自己时空的后来,钟午在一次出任务时被追兵的羽箭射死,不久倪丑也被官府擒,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而李申,在斥候营被北魏、夏州围剿覆灭后就失踪了,听说是被大火烧死了。
早知如此,那时是不是应该好好告个别,眼下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强忍着悲伤,穿过月洞门去了隔壁的院子。
令她吃惊的是,苏辰住的房间时保存得十分完好的,房内除了墙面略有烟熏的痕迹,其余家具物什一切如旧。
她心潮涌动,回身就去院子里,拖起上官逸的手往屋内走。
上官逸正等得不耐烦,被她陡然拉住进了这间黑魆魆的屋子,火折子的光亮起,屋内一股霉味,他皱眉捂住了鼻子。
目光对上一双极亮的眸子,雪若热切地问道:“你回想一下,还记得这里吗?”
他板着脸扫了房内一眼,摇头:“不记得,看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上下左右看看,生怕房梁上的灰尘掉下来脏了自己的衣服。
雪若有些激动,拉住他的两个衣袖晃动,用恳切的语气道:“你在仔细想一想,你看看这个屋子,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