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玉阳子比那个时空的他沧桑了不少,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玉阳子眼睛痛红,悲从中来,抹泪道:“看到了你留的书信后,就一直等你来找我。我等啊等,始终等不到半点音讯。大半年后,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孩找上门,他带我去了东梁,在那里....”
他抽噎着说不下去:“我看到了书意的墓....”
雪若心头一跳,定定问:“你说的那个年轻男孩...长什么样子...”她无法遏制地想要知道关于苏辰的点点滴滴。
玉阳子想了想,“中等个子,长得挺干净的一个男孩,浓眉大眼的。”
不是苏辰,雪若心里暗自失望。
她垂下眼眸,半晌才道:“是了,当时我忘了这件事情了。我曾经在太常府查阅看过斥候营的案卷,就在我们相遇的半年后,我便会死去。”
玉阳子讶然道:“这么说,你早知道自己会在半年后死?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雪若点头,缓缓道:“我确实知道这个事实,那卷宗上只是含糊说受营内刑罚而死,具体原因就不清楚了。其实,换句话说,我并不知道,当时死的是我,还是你的妹妹。”
玉阳子垂泪道:“我在书意的坟前痛哭了一场,领我过去的那个男孩子说受人之托将她的一些遗物交给我。我追问她的死因,他也是语焉不详。”
“我找了书意十多年,她却这么白白地死了,我不甘心!于是,我便在东梁住了下来,想要调查她的死因,我发誓要为她报仇。”
雪若同情地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阳子陷入了悲伤的回忆,脸上尽是愤懑哀痛之情:“不想数月后,还没等我查明真相,斥候营就发生了内乱,据传他们的新任营主一举斩杀四位堂主,将营中异己尽数铲除。后来北魏和百齐联手派兵剿灭斥候营,一把大火把他们的连阳大本营烧了个干净,从此斥候营在江湖上消失殆尽,连同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录都一并销毁了,没有人知道哪些营中的杀手是谁,长什么样子。”
雪若眉峰微动,压着心跳,不徐不疾问道:“你可见过....那个新任营主。”
玉阳子摇头:“不曾见过,只是有次在书意的坟前,远远地看见有个男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喝酒,等我走近,他就消失不见了。听那个带我去东梁的男孩说,他就是当时的营主。”
那时的营主便是苏辰,想象着他说的那个画面,苏辰在她墓前喝酒的样子,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看来玉阳子没有见过苏辰,他也并不知道上官逸就是苏辰,领他去奔丧的应该是许晗。
玉阳子接着说道:“我赶到覆灭的斥候营,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什么都不剩下了。想到妹妹的死因从此深埋地底,我便悲愤难耐。后来,我在废墟里捡到这个琴...”
雪若诧异不已:“这沧海月明琴是你在斥候营的废墟里捡到的?”
“不错,”玉阳子眼中有了些神采,“我想起你曾经跟我说的话,你说在数年后遇到了我,用我给的一柄古琴回到了那个时空。我不敢确定捡到的那个琴是否就是你说的那个,但总归是黑暗中的一线希望。”
“那个时候,我产生一个念头,如果能找到真正的你,再让你用这柄琴穿越回去,说不定就能改变事情的结局,说不定可以阻止我妹妹的死。”他越说声音越激动。
“你那时一直跟我说,我会在夏州担任钦天监的主事,改名叫玉阳子。于是我就按照你说的那样,跑去了夏州,找了个废道馆扮成了个道士。正寻思怎样潜进王宫去,万万没想到,我还没有开始行动,一个雨夜里道馆外忽然来了群官兵,把我前呼后拥迎进宫去。我就这么毫不费力、匪夷所思地就成了钦天监主事。”
雪若挑眉,盯着他道:“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假装无意地引导我穿越,就是想要阻止你妹妹被杀这件事的发生?”
“是的。”玉阳子回答得坦然,长舒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头巨大的激动,“事到如今我终于可以跟你如实相告了。”
他不无歉疚道:“这里面确实有我的私心,但后来,事情的发展的确是按照你当时所描述的推进的。”
“我想,也许这一切,大约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他肃然地说。
雪若冷笑,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道:“那你何不自己弹琴穿过去,在你妹妹被杀前带走她不就行了?”
玉阳子摇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我手皮都弹秃噜了,都没办法回到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叹息道:“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为何只有你能穿越。但在你找到那个时空的我之前,我不敢把真相与你和盘托出。因为,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无人会相信这样离奇的事情的。”
为何只有你能穿越?雪若思索着他的话,默然不语。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一切都恍如一场梦,梦醒了无痕。
她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丢失他的那个世界。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啊!这般捉弄她,到底为了什么?
细细想来,她虽责怪玉阳子居心不良骗她穿越,可是,如果她不曾去那个时空,又怎会遇到苏辰?
如果不曾遇到苏辰,与他一起经历生死劫难,苏辰又怎会化身为上官逸,千辛万苦到夏州来找寻她?
这一切仿佛一个封闭的圆环,从哪里开始,又到何处结束,何为因,谁是果?
她无法分辨,也说不清楚。
第171章 男主番外
他的生命里缺少阳光, 他喜欢爱笑的她,因为她的笑是光。
* *
那一年,紫宸宫内御花园芙蕖连天, 荷叶田田。
小太监指着湖对岸, 众人簇拥着的一个粉红色小点,对他说:“上官大人, 您瞧,那位就是昭月小公主了。”
月白色的锦袍被湖上的风扬起,他伸手搭在眉骨处,凝望着远处模糊的那一点绯红,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
虽然, 此时的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但是不要紧,为了与她重逢, 他可以等很久很久....
第一年,听说她会在每年的中秋宫宴中现身, 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宫宴。
金銮殿前的比武大会上,一贯神隐不见人的定北王独子忽然现身,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轻而易举击败其余选子,被王上当殿钦点武状元, 授正五品都奉参领。
从此, 上官逸的名字传遍了长乐城的大街小巷, 人们都在津津乐道他当时一袭白衣接连剑挑十二名对手的英姿。
众人都为夏州多了一名武功盖世的青年英杰而高兴, 只有他愉快不起来。